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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58:16 作者: 公子於歌/公子歌
「不累。」余和平說。
「不累」,「沒事」,「沒關係」,「好的」是余和平最常說的話,好像他這人生就不懂反抗。蘇秋見他這麼聽話,有時候余和平做錯了,他也不好意思說的太直白,他覺得余和平還挺敏感的。
一上午下來,經理過來問余和平做的怎麼樣,蘇秋還專門挑了個余和平不在的時候,小聲說:「他心很細,很會察言觀色,就是面部表情有點僵硬,不怎麼笑,我讓他多笑笑,他好像有點做不來。」
察言觀色是余和平的強項,他生就會看人臉色。但服務員這種工作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吃力的,他能做的不過是刷盤子那種不需要跟人打交道的工作。他好像有社交障礙,不知道如何與人正常地相處,經理就交代他說:「和平啊,你得笑啊,做服務員就得笑臉相迎。」
他窘迫地笑了一下,經理說:「不行,你看看他們是怎麼笑的。」
余和平看了別的同事臉上掛著的笑容,覺得難度很大。
他人生當中好像笑的機會太少了,時間久了,都不會笑了,如果不是發自內心的,讓他笑,他甚至自己都覺得自己面部僵硬,笑的很不好看。
但是經理說:「對,就這麼笑,再放鬆一點就更好了。你沒事可以咬個筷子聯繫一下,人咬筷子的表情就是標準微笑。」經理說完還給他示範了一下。
余和平回到宿舍就練了半個鐘頭,對著鏡子練,慢慢地就走神了,開始看鏡子裡的自己,有些不熟悉自己的這張臉。
其實他理了發,穿上公司統一的制服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清爽了很多,雖然跟陶然那種由內而外的清爽不一樣,也足以叫他自己都覺得陌生。他想像著陶然的樣子,挺胸抬頭,儘量笑的自然,鏡子裡的他是很好看的,俊秀而白皙,大概是制服的作用,隱約竟真有陶然的影子。他盯著自己鏡子裡的臉看了一會,然後儘量自然地,放鬆地露出微笑,嘴角微微翹起來,露出些許牙齒,眼睛已經泛起了淚光,是喜悅的淚,噙在眼眶裡沒有掉下來。他微微歪了歪頭,笑的更燦爛,想像著自己有一天會變成陶然那樣的人。
第69章 夏夜長┃八月七號,周五,晴
翌日再上班的時候蘇秋就發現余和平笑的比昨天多了, 不過有點太多了,笑的時間久了,感覺他臉部肌肉都有些僵硬了, 笑容仔細看也很假, 並不是發自真心地笑,不過勝在長的精緻, 叫人看起來還挺喜歡的。最主要是能吃苦,什麼都搶著干, 對客人的服務也很周到, 一口一個「您」, 愛鞠躬,而且鞠的幅度大,顯得特別有誠意。客人用餐的時候他們按例是要站在旁邊隨時服務的, 除非客人讓他們出去。余和平特別會察言觀色,得了一筆小費。
來他們這吃飯的雖然非富即貴,但給小費的還是很少的。余和平要交給經理,經理說:「小費算自己的, 你自己拿著。」
同事對他都有了點意見,覺得他上趕著的態度太明顯了,倒顯得他們不夠熱忱。
「他都是假笑。」一個同事小聲說。
「而且你們不覺得他有點娘麼?」
「是有點娘, 而且傲慢的很,對客人那麼熱情,對同事卻愛答不理的,我上次上廁所碰見他, 跟他打了個招呼,他竟然吭都沒吭就走過去了,他不就是有後台麼……」
同事們對他有意見,也傳到了蘇秋耳朵里。蘇秋其實也發現了,余和平似乎很喜歡獨來獨往,不愛跟人交流,開門前和關門後有段時間其實沒有客人,他們都很鬆散,會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余和平也不參與。
他想跟余和平說說,但是又怕自己多事讓余和平不喜歡,於是先去問了經理余和平的底細。經理說:「陶然是,他不是老闆的親戚,好像是陶然的一個朋友。」
蘇秋這下算是放了心,因為他覺得經理還挺喜歡余和平的,余和平又能幹,如果再有後台,將來說不定也會提做領班。
他就跟余和平提了一下,讓余和平多和同事搞好關係:「你年紀小可能還不知道,同事關係比跟領導的關係還重要,你要多跟大家相處,別被孤立了。」
孤立這個詞對余和平太熟悉了,他聽了愣了一下,當天晚上下班之後就用客人給的小費買了點吃的分給大家。大家一邊笑著吃他買的東西一邊打趣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的緣故,覺得大家話里話外還是有些嘲諷他。
余和平不想跟他們套近乎了,但又實在緊張這個工作,怕同事關係會影響到他的去留,幹活就更賣力了。
他好像生來就沒人緣,也不期望能交到什麼不嫌棄他的朋友,既然同事關係處不好,只能更賣力一點,讓領導看在眼裡。
陶然知道余和平性格內斂,怕他做不來,周五的時候過來看他,他是趁余和平不上班的時候來的,直接去了公司宿舍,卻沒找到余和平,只好去店裡找。一個同事最先看到了他,偷偷過來跟他打招呼:「你是回來上班麼?」
「不是,我來看看我朋友余和平。」陶然笑著問,「他今天值班麼?宿舍里沒看見他。」
「他在裡頭呢,」那同事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神情頗為微妙:「他在打掃衛生。」
陶然微微一愣,那同事就說:「可沒人指使他干,是他自告奮勇要乾的。」
陶然去了洗手間,結果一進門就看到了余和平,正拿著一個長柄刷子刷馬桶,估計感覺到有人進來了,頭也不回地說:「不好意思,這邊在做清潔,請您用二樓的洗手間。」
余和平說完就回頭看了一眼,看見是陶然,趕緊站了起來,臉色有些尷尬,說:「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工作怎麼樣……」陶然站在洗手間門口,「你今天不是該輪休麼?」
余和平笑了笑,紅著臉說:「那你等一會,我馬上就幹完了,你去外頭等吧,這個清潔劑嗆人。」
陶然只好走了出去,經理看見他,招手讓他過去說:「你來看和平啊?」
陶然點點頭:「他今天不是休息麼,怎麼在干衛生?」
經理很高興地說:「我正要跟你誇他呢,他可真能幹。昨天晚上搞衛生,大家都不願意去打掃衛生間,就他願意去,昨天估計沒幹完,今天一大早就跑過來了。」
經理問他喝什麼,陶然說:「不用了,我等平哥出來就走。」
余和平又等了四五分鐘才出來,對陶然說:「我得回宿舍換件衣服。」
陶然就陪他回宿舍換衣服,問余和平說:「廁所那麼髒,他們都不干,你為什麼干,要干也該大家一起。」
余和平笑了笑,似乎有些窘迫。陶然見他不說話,只好不再提。余和平不好意思告訴他是他自告奮勇的,想給領導一個好印象,他不想讓陶然覺得他獻媚,拍馬屁,即便他真的很諂媚。
今天難得沒有下雨,早晨的時候太陽還冒出來了一會。這一會太陽又沒有了,只有天邊有明晃晃的雲彩。余和平問:「你通知書收到了麼,昨天在店裡看電視,看到新聞說通知書都開始發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