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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58:16 作者: 公子於歌/公子歌
    劉娟回到家也沒閒著,把剩下的一點菜分了分,給關係比較好的幾乎鄰居送了過去。菜已經不新鮮了,賣不出去,扔了又可惜,送給鄰居多少是個人情。陶建國見她忙活,就說:「你直接往大院桌子上一扔,給大家說一聲誰想要就拿去不就行了。」

    劉娟說:「那哪行,這些菜可都是錢買的。」鄰居那麼多,她送的人家也是有挑選的,要麼是和他們家關係好的,要麼就是條件好一點的,如今多少送點人情,將來陶然上大學,萬一家裡錢不夠使,這些人家多少能借一點,她想的比較長遠。

    還沒把菜給分好呢,外頭他三奶奶就喊:「陶然他媽,陶然來電話啦。」

    「我去我去。」陶建國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原來空調裝起來很麻煩,得耽誤不少時間。陶然想著在家學不成習,他心裡又惦記著他父母的工作,便想回去一趟。盛昱龍說:「你要回去,提前給你爸媽打個電話說一聲,免得家裡沒人。」

    陶然這才往家裡打了這個個電話,結果陶建國不讓他回來:「都快考試了,瞎跑什麼,好好學習。」

    可是陶建國越是這麼說,陶然心裡越是擔心,距離他父母下崗也有段時間了,前段時間他聽盛昱龍打電話,似乎給陶建國找了個工作,可後來也沒有音信,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又不好問。

    所以他第二天吃了早飯就回去了一趟,到了家十點多,天正是開始熱起來的時候,他們家卻沒有人。

    陶建國夫婦隱瞞陶然的辦法就是不讓陶然回來,卻也沒想過要交代一下全大院的人來隱瞞著陶然,那樣也太興師動眾,也不實際。陶然去問他們家鄰居,鄰居告訴他說:「你爸上班去了,你媽估計在菜市場賣菜還沒回來呢。」

    陶然愣了一下,說了聲「謝謝」,也沒多問,就背著包下了樓。餘歡在做飯,推開廚房的窗戶透氣,看到陶然就笑著說:「回來啦,來我們家吹吹空調,可涼快了。」

    「不了,謝謝。」陶然笑了笑,背著包朝大門口走。陳平走到餘歡身後,朝外看了一眼,餘歡說:「你看看人家的孩子,長的多帥氣。」

    「咱們家和平也不醜。」陳平說。

    「那也不能跟這孩子比。」餘歡是很喜歡陶然的,覺得陶然長相就讓人喜歡,整個人如沐春風的,叫人看了心裡就覺得喜悅:「他成績好的很,聽說以前在他們高中都是考全校前幾名,人也有禮貌,會說話,以後肯定就是名牌大學生了。」

    不像余和平,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見人就知道低頭躲避。她至今還記得那天和梁成東去東河坐遊船,碰見陶然,陶然還給她打招呼,那麼懂事,和氣,當時叫她多高興,她都沒想到陶然會主動理她。

    他們縣城的菜市場就在縣高中南邊的十字路口,那兒蓋了個塑料大棚,兩條街,一條街賣日用百貨,一條街賣菜。他以前常去日用百貨那條街買學習用品,賣菜那條街卻很少去,因為那條街有賣雞鴨魚肉的,腥味臭味都有,街道也常年被兩旁店家潑的髒水弄得濕淋淋的,他們從那過都捂著鼻子。這兩年縣政府整頓,好了一點,不過還是髒,路面也坑坑窪窪的。陶然到了那,怕他媽看見,也不敢明目張胆地找,在大槐樹底下站了一會,就看見劉娟推著三輪車過來了。

    這時候日頭已經毒了,街上沒什麼顧客,劉娟打算回去了。陶然趕緊躲進了書店裡頭,等劉娟過來,才從書店裡出來。

    他心裡有些緊張,又有些傷感,背著包偷偷跟在後頭。他們縣城的路坡很多,尤其是快到他們小區的時候,有一段陡坡,沒陶建國幫忙,劉娟每次都費好大的勁才能把車子拉上去。今天生意不好,剩下的菜比較多,車子也沉,到了坡那死活都拉不上去了,所有力氣都使出來了,可拉上一段沒了力氣,車子就又倒了回來,來回幾次,累出了一身汗,車子忽然一輕,竟然拉上去了,劉娟以為是好心人幫忙,用力把車子拉上去之後,一邊用肩膀上的毛巾擦著臉一邊回頭說:「謝謝謝謝。」

    結果回頭就看見陶然氣喘吁吁地站在後面,一張臉潮紅。她嚇了一跳:「怎麼是你啊?你怎麼回來了?」

    陶然「嗯」了一聲,說:「我回來看看你們。」

    劉娟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勉強笑了兩聲。陶然也不問她怎麼去賣菜了,而是把書包放到車子上,從她手裡接過車把,拉著往前走。

    他雖然沒幹過活,到底是十八歲的男孩子了,力氣比他媽大,不過到了坡口的時候還是得靠劉娟幫他。母子倆一起使勁,總算把車子拉上了最後一個坡,到了小區外頭。劉娟說:「你沒幹過活,別累著了。」

    「沒事。」

    他們倆進了大院,陶然拿了書包上樓,卻沒見劉娟跟上來,於是又退了回去,見劉娟把一袋子青菜從三輪車上扛了下來,看見他下來就說:「你先上去,我把這菜也弄上去,不然太陽一曬都蔫了。」

    陶然趕緊下來幫她,劉娟說:「沉。」

    「沒事。」陶然臉色通紅地背著那袋子青菜上了樓。劉娟轉而就去扛另一袋子。到了家兩個人都出了一身汗,劉娟忙著給他倒水,擦汗,陶然接過她手裡的毛巾,說:「媽,你真把我當客人啦?」

    劉娟笑了笑,眼圈有點紅,卻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陶然說:「家裡的事我都知道了。」

    「你怎麼知道的,你六叔告訴你的?」

    「不是,我自己聽到的。」

    劉娟抿了抿嘴唇,說:「我們也是怕影響你學習。」

    「我知道。」

    陶然心裡一直壓著一座山,不知道該怎麼辦。如今都攤開了說,他反倒覺得沒什麼,其實一開始就該告訴他爸媽他已經知道了,讓他們知道他沒那麼脆弱,扛得住。

    劉娟便把下崗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說著說著劉娟就哭了,其實她心裡一直憋著,既有對現況的心酸委屈,也有對未來的恐懼不安,陶然只是眼圈有點紅,臉上沒什麼表情,表現的很淡然。劉娟見他這樣,心裡安慰了一些,說:「你別看媽賣菜,還挺賺錢的,比原來上班賺的多,也不算辛苦。」

    陶然點點頭,沒說話。

    他能說什麼呢,他什麼都改變不了,甚至沒什麼資格對他媽說別幹了,太辛苦,也沒辦法說當時他看著劉娟使勁渾身力氣怎麼都不能把車子拉上去的時候他心裡多酸。

    這就是現實啊,現實就是需要他爸媽吃這些苦,他能做的只有不讓他爸媽白吃苦。

    「我爸呢?」

    「他找到工作了,和以前的同事一起幹活呢,中午不回來,晚上才能回來。」

    「在哪兒干?」

    劉娟猶豫了一會,笑著說:「你明才叔和他一塊包了個活,招了幾個建築工人一起干,幫人家蓋房子,算包工頭吧。」

    她怕陶然多想,於是便又說:「做包工頭賺的多,如今到處都在蓋房子。比他原來在軋鋼廠還強呢。」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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