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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58:16 作者: 公子於歌/公子歌
車子剛出了小區,他就在小區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余和平,打著傘站在小區門口,好像是在等人的學生,背著包,身單影薄。
他愣了一下,將車子停了下來,打開車窗喊道:「和平!」
余和平抬起頭來,看見他,忙不迭地跑了過來:「我以為你不在家。」
「你來多久了,怎麼沒進去?」
「我看到有保安……」余和平拘謹地說。
「你跟他說一聲你找誰,他會讓你進的,上車吧。」
余和平坐到了副駕駛上。這是他頭一回坐副駕駛,以前這個位置都是屬於他母親的。
「你找我有事?」
余和平說:「沒有。」
「沒有你大老遠跑過來?」
余和平扭頭問梁成東:「沒有事我就不能來找你了麼?」
梁成東就笑了,眼鏡泛著清晨清冷的光,看著竟然有幾分疏離:「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這麼遠跑過來,我還以為你是有事找我。」
「你是要和我媽分手了麼?」余和平問。
梁成東愣了一下,說:「你聽誰說的,你媽媽說的?」
「不是,我猜的。」余和平低頭說,「你要是和我媽分手了,我還能來找你麼?」
梁成東笑了笑說:「當然可以,我們也算是朋友了。」
「你說話算話麼?」
梁成東笑著伸出手來,撩了一下余和平濕漉漉的頭髮,問說:「打著傘,頭髮怎麼還濕了?」
不止頭髮濕了,身上也濕了,低著頭,配著他瘦弱白淨的模樣,可憐兮兮的。余和平抬起頭來看他,眼睛裡的東西濃的化不開。
余和平長了一雙有故事的眼,眉尾驕矜,卻偏偏給人很可憐的感覺。梁成東是正直而善良的人,很容易被這樣的眼睛打動,便說:「我和你媽媽之間是出了點問題,但還沒有到你想的那麼嚴重。這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我們會自己處理,你好好學你的習,別的都不要多想。」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十九了,成年了。」余和平說。
梁成東就又笑了,說:「你就是九十九,在我跟你媽媽面前也是個孩子。我現在要去上課,你是留在我家裡,還是跟我去學校?」
余和平說:「我要跟著你。」
梁成東就帶他去上課。余和平坐在最後一排聽梁成東講了兩節課,梁成東講課的時候他就趴在書桌上看,梁成東偶爾與他的眼睛對視,突然感受到了裡頭不同尋常的熱情。
梁成東是成年男人,並且是有一定閱歷的成年男人,心思也細,余和平對他的不可言說的愛意,他就是在那兩堂課上察覺出來的。余和平眼睛裡的欲望既壓抑又露骨,看他的眼神偶爾放肆,偶爾又很躲避,很矛盾。
他後來發現余和平本身就是一個充滿了矛盾感的人,他有時候很脆弱,身上充滿了消極的,絕望的情緒,好像一個快要淹死的人,等你去救他。有時候又很野,坦蕩直白,神經質的不安分,毫無羞恥地勾引人。他想,到底是什麼樣的成長經歷造就了這樣的余和平,既能梨花帶雨,仿佛世上最無助的人就是他,又能搖擺著他的臀,在地上爬。
余和平偶爾看向窗外,窗外是被雨淋濕的衰敗的花,有些落在草地上,有些還掛在枝頭,他覺得很美。一切美的事物對他都有吸引力,他喜歡講台上紳士瀟灑的梁成東,也喜歡這樣的大學生活。
人生真是不公平,為什麼有些人生來就可以過那麼安穩美好的生活,有那麼光明燦爛的未來,他卻一樣都不能擁有,他這樣家庭出身的孩子,如果沒有特別的際遇,註定會是怎麼爬都爬不起來的一生,然後生一個怎麼爬都爬不起來的孩子,世代往復,做這個社會的底層人。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總有一部分要做底層人,底層人也有底層人的活法。可他有一顆不安分的心,被梁成東的出現勾起,便再也不能平息。
「你怎麼老盯著我看?」他問余和平。
余和平紅著臉說:「我覺得你講的真好。」
「都能聽得懂麼?」
余和平點點頭,又搖搖頭,說:「但我就是覺得你很厲害。」
梁成東笑著帶他去吃午飯。
十一點,食堂才剛開,吃飯的人很少。梁成東帶他去了教師餐廳,路上碰見了同事,問:「梁老師,這小帥哥是誰啊?」
梁成東笑了笑,說:「我朋友的孩子。」
那人便用眼睛去打量余和平,余和平似乎有些自卑,眼神很閃躲,甚至都不知道跟對方打個招呼。梁成東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你要吃什麼,自己點。」
余和平點了一份番茄炒蛋,配一個紫菜湯。梁成東卻是點的兩葷一素,然後把肉挑給了余和平一些。他挑一塊過去,余和平就用筷子夾了吃了一塊,好像在等他投餵。
這期間余和平也不說話,只是低頭吃飯,白皙的耳朵掛著紅暈,不復在課堂上的那種肆意,平心而論,比一般的男生要扭捏一些,像個美麗脆弱的瓷娃娃。
余和平長的很美麗。
不是陶然的那種青春男生的俊秀,而是偏向於中性化的好看,但也不是漂亮,漂亮應該是陽光的,自信的,甜美的。余和平的長相和餘歡是一個路子的,陰柔風流,對於知識分子來說又不至於野的讓人招架不住。他是天生的同性戀,好像投胎生錯了性別,從骨子裡就有對男人的渴望,被征服和領導的渴望,而他偏偏一直孤獨,沒有依靠,因此對於有一個能夠依靠的男人這件事,有著近乎變態的渴望。
對於梁成東來說,可悲可嘆的地方在於,他早早地看到了余和平眼裡的欲望,但卻沒有閃躲,而是試圖改變他,滿足他,直到最後發現余和平欲壑難平,想要抽身已經晚了。
這似乎是註定的結果。盛昱龍這樣有些糙的男人,愛的時候反倒試圖做一個體貼又浪漫的好情人。梁成東這樣溫和體貼的知識分子,骨子裡卻渴望做英雄。
「你救我,你不救我我就不能活了。」余和平光溜溜地趴在地上,哀求他。
他不能見死不救,終於被余和平拖入漩渦之中,永墜沉淪。
第44章 春意滿┃五月三十日,端午,雨
吃了午飯, 梁成東要送余和平回去,但是余和平不肯:「我今天不想回去。」他說。
梁成東笑著問:「你不回去,課不上了, 不考大學了?」
余和平說:「我考不上長海大學。」
梁成東說:「不一定非要考上長海大學, 考上別的學校也好。就算是二本,哪怕是專科, 對你也是不一樣的。你信梁叔叔的話,上不上大學並不只是關係著將來好不好找工作的問題, 對整個人生里都是有意義的, 尤其對你。」
他是過來人, 懂得大學生活的美好,也覺得不上大學是一種遺憾。尤其是余和平這種家庭條件的孩子,不上大學就意味著去打工, 一輩子就算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