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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58:16 作者: 公子於歌/公子歌
    「那邊是個鴿子房,」柳依依指著遠處一處閣樓跟他講說,「那條街現在是花鳥街,你要是想買花,就去那裡買,就是現在品種比較少,再過幾個月,就什麼花都有了。」

    「我去過那裡,不過見那裡好多老頭在打牌。」

    柳依依笑著說:「我們都叫老人街,這附近的老頭老太太都去那邊打牌。」一輛汽車忽然從拐角開了出來,濺起地上一灘泥水,陶然把柳依依擋在身後,被濺了一褲腿的泥水。那輛車卻停了下來,盛昱龍探出頭來喊:「陶陶!」

    「六叔。」

    「放學了?上車,六叔帶你下館子。」

    陶然猶豫了一下,柳依依卻笑著說:「你去吧,下周見。」

    柳依依說著便背著包跑了。盛昱龍盯著她背後盯了老半天,問陶然:「女朋友?」

    陶然趕緊擺手:「不是不是。」

    他倒不怕盛昱龍誤會,就怕盛昱龍會告訴他媽,那他可吃不了兜著走了。

    盛昱龍難得見他緊張,推開車門讓他上來:「咱們吃個飯,下午我送你回去。」

    今天是周六,他們高中是周六下午放假,每周都是一天半的休息時間。陶然說:「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了。」

    「不光是送你,還有點東西要給你爸媽帶去。」

    陶然也沒問盛昱龍這幾天是在哪裡過的,吃飯的時候盛昱龍問他學習怎麼樣,在這裡住的慣不慣,陶然回答的都很簡短,慢慢地兩個人就都默默吃飯了,吃完的時候盛昱龍才問:「你在家也這樣麼?」

    「嗯?」陶然愣愣地看向盛昱龍。

    「話這麼少。」

    陶然才知道他在說什麼,盛昱龍說:「別是跟我在一塊太拘謹了。」

    「沒有。」陶然說。

    他本來就話不多,跟盛昱龍也確實算不上很熟。盛昱龍大概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他相處,兩個人一路無言。回家稍微準備了一下,陶然換了條褲子,兩個人就往長明縣出發了,陶然平時都會午睡,這一會吃飽喝足,坐上車就開始犯困了,等到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到了縣城,卻不是長明縣。

    盛昱龍見他醒了,立即開窗戶扔了手裡的煙:「先去你三叔家一趟。」

    盛昱龍和陶建國他們兄弟幾個,年齡不一,但卻是部隊裡的好兄弟。1985到1987年,盛昱龍不過是剛入伍兩年的一期兵,陶建國已經是三級士官了,思想覺悟很高,屬於個人服從國家,哪裡需要就到哪裡做釘子的那種人。為了響應國家號召,陶建國主動申請了轉業,這幾個兄弟都是一起的,根據兵齡有的算退伍,有的算轉業。當時主動申請退伍或者轉業可以優先安排工作,陶建國就進了家鄉的軋鋼廠,其他幾個人也都進了國企工作。

    不過沒想到九十年代又趕上下崗潮,國企倒閉很多,他三叔去年下崗了,家裡日子很不好過。盛昱龍這是給他們家送東西來了。

    陶然幫著他往下卸東西,總共兩大箱,很沉,好像是糧油什麼的。他三叔不在家,三嬸和兩個孩子在,不過陶然跟他三嬸不熟。

    「他出去幫人卸貨了,還沒回來,你們進來坐會,我給你們倒茶。」

    「不了,嫂子,我們還有事,這就走了。」盛昱龍說著掏了一疊錢,給了那兩個孩子。三叔的兩個孩子大的才七八歲,小的只有四歲,兩個孩子怯生生的都不知道叫人。盛昱龍摸了摸他們的頭便上了車。

    陶然心想,他六叔雖然有些流氓痞氣,但很義氣,心腸也好,跟他原來想的有些不一樣。

    「你爸媽工廠里怎麼樣了?」盛昱龍問他。

    「好像也是不景氣,不過還好,他們廠子沒人下崗。」

    陶然一直很慶幸這一點,如今下崗的人越來越多,看電視經常會看到相關報導,他們家沒什麼存款,要下崗可就麻煩了。

    「大哥是三級士官轉業,下崗也輪不到他。」盛昱龍說。

    那倒是,國家對轉業兵的待遇還是很好的。

    到長明縣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他們大院的老香樟樹底下聚集了很多人,進來的時候很多人都看見了,樓道口的石凳子上坐著一個老婦,高興地說:「昱龍來啦,陶然也回來啦。」

    盛昱龍喊了一聲三嬸,陶然也乖乖地喊了一聲三奶奶。

    他三奶奶是他堂叔的娘,不過不是親堂叔,和他們家是鄰居。三奶奶說:「你爸在那打牌呢。」

    陶然這才發現他爸爸在人堆里坐著,便叫了一聲,陶建國一看見他們,立即把手裡的牌給了別人,自己匆忙跑了過來:「你們回來也不說一聲。我來。」

    他說著便接過盛昱龍手裡提著的布袋子,問:「什麼東西這麼沉?」

    「茅台酒。」盛昱龍笑著說。

    「哎呀真好,陶然他六叔每次來都大包小包地帶東西。」人群里有人嘀咕道。

    他們三個上了樓,陶建國進門喊道:「娟子,老六和陶然回來了。」

    陶然問:「我媽在家?」

    「躺著呢,說不舒服。」

    陶然放下書包就先去他爸媽的臥室看了劉娟,劉娟從床上坐起來,笑著說:「回來啦,以為你這周不回來了呢。」

    陶然見她神色有些疲憊,便問說:「我爸說你身體不舒服?」

    「有點頭疼,躺了一會。」

    出門看到盛昱龍,劉娟打了個招呼,看到陶建國在從布袋裡往外掏酒,笑著說:「你又給他送酒,上次送的他都還沒喝呢,把你大哥養成個酒鬼,我可要找你算帳的。」

    「這次是朋友送的,我留了一些,剩下的就給大哥送過來了。」

    「我不喝,窖藏起來,等以後陶然考上大學的時候拿出來待客。」陶建國高興地說。

    劉娟給了陶然一些錢,讓他去不遠處的小賣部買了點小菜,自己去廚房炒菜。陶然買回來之後見盛昱龍和陶建國談事情,自己就回了房間去做作業。才離家幾天,回來卻覺得家裡的一切都很親切,連氣息都是好聞的,他沒能坐住,去廚房裡幫劉娟幹活。劉娟問他學校的事,又問他在那邊住的怎麼樣,陶然說:「你跟六叔問的一個樣。」

    劉娟笑著說:「你六叔不在家,你一個人睡,害怕不?」

    陶然說:「一開始有點不習慣,後面幾天就習慣了,隔壁有人晚上彈鋼琴,很好聽,聽著就不害怕了。」

    陶建國和盛昱龍見面必喝酒,這一次也不例外。因為陶然在盛昱龍那裡住著的緣故,感覺就更親了一層。說起陶然,劉娟想起一件事來,對盛昱龍說:「他如果有情書給你,你幫他收著。」

    「情書?」盛昱龍看向陶然。

    大概是自己愛情分外得意的緣故,劉娟對於早戀的態度算是比較開明的,她不准陶然談戀愛,但是也不會把兒子收到的情書一把火燒了。她自己都還保留著年輕時候別人寫給她的情書,她覺得這也是青春的紀念,所以陶然收到的情書一律上交,由她保管,她也不會看。陶然不知道他媽這是什麼心理,其實他自己也可以收著,但劉娟非要替他保管,他也就隨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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