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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56:35 作者: 照烏山
但這一次, 不只是難受,而且心裡還有別的東西。
舒柏晧手抓了抓垃圾桶, 將喉嚨里翻滾的酸水壓了下午,然後直起身, 勉強讓自己站起來。
這時溫博涼過來了。他站在他背後,厚實而溫和的手掌,貼著在他後背的脊梁骨,上下摩擦。
這讓舒柏晧再也忍不住了,他趴在垃圾桶上吐了個乾淨, 吐的昏天黑地,兩眼發紅,幾乎將胃都給吐出來了。
他一邊吐,一邊將背往前躲,不讓溫博涼碰到他。他無法想像自己現在有多狼狽,「別,別碰我,你一碰我,我就會想吐了……」
「就是要吐出來。」溫博涼一步不讓,他厚實的手掌繼續順著他的背脊上下順氣。
舒柏晧只能難堪地彎下腰,對著垃圾桶又吐了一會兒,直到什麼也吐不出來,才扒在垃圾桶邊定了定神。
他不敢抬頭看溫博涼。溫博涼似乎離開了一會兒,但又馬上折了回來,給他遞了一瓶擰了瓶蓋的礦泉水。
舒柏晧接了過去。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水還是過年去看外婆的時候,留在後車箱沒喝的。
舒柏晧用礦泉水漱了口,又緩緩喝了一大口,分幾次咽下去,這樣重複幾次,直到嘴裡再沒有難聞的酒氣和胃酸味。
舒柏晧翻過身,兩腿肚子打顫,一下坐在花壇邊上。
他坐在那兒平復了一下呼吸,溫博涼跟他一起坐下了。
他們兩人並排坐在花壇邊的垃圾桶旁。他們衣著光鮮而整齊,卻一臉狼狽不堪。好在半夜的公寓小區沒什麼人,讓他們的古怪的行為沒那麼引人注目。
舒柏晧低聲喃喃。
溫博涼問:「你說什麼?」
「對不起……」舒柏晧放大了點音量,認真道:「我去之前是應該跟你說一聲的,但是」
「為什麼沒說?」
舒柏晧:「因為,因為你肯定不讓我去。」
溫博涼細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不讓你去?」
舒柏晧又語塞了。
他垂下頭,自說自話道:「岳耀川在電話里跟我說,說我不去,日後肯定後悔。我後悔的事只能想到一件,那就是他在展覽會上淘汰我們,所以我必須要去。」
他不自覺地握緊了項目,「這個項目對你多重要啊,我怎麼能讓他從中作梗呢?」
溫博涼沒實話,只是微微抬了抬頭,冷峻的五官在月光下籠了一層輕薄的螢光。他的眼睛藏在深邃的眼窩裡,而他的深邃眼窩藏在細腳金邊眼鏡的鏡片後,他整個人被一層又一層的包裹隱藏起來,一雙單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冷漠的細線。
他開口道:「我是家裡的第二個孩子。」
舒柏晧沒明白溫博涼的意思。他扭過頭,認真地聽溫博涼說話。
溫博涼繼續道:「我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父母從來沒有完整的屬於我。他們的注意力要麼的哥哥身上,要麼在弟弟身上。所以我將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這是讓我平靜的方法。但現在不一樣了吧。你是唯一一個注意力永遠在我身上的人……」
他纖長而濃密如同鴉翅的睫毛微微一顫,低沉呢喃道:「大概……你並不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麼。」
溫博涼說的,是中間兒共同的情結。第一個出生的孩子,得到父母最多的關注,最後一個出生的孩子,得到父母最多的寵愛。而中間的那一個,從一開始,便註定經受著父母注意力的缺失,尤其是溫博涼這樣的家庭。
溫博涼強迫自己不去關注這缺無的情感,但與此同時,他又無意識地渴望另一個人全部的注意力,毫無保留,全心全意。
在他那顆冷漠的心裡,空缺了一條口。這條口子比誰都大,比誰都貪婪,需要無窮無盡、近乎偏執的愛意和專注才可以將它填滿。
其實很難說,他們這兩個人,到底哪一個更沒救。
舒柏晧怔怔地聽著,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心裡又開始發脹,脹到發暖,只能一瞬不瞬地看著溫博涼。
原來他的意義,其實是這麼重要麼?
溫博涼低下頭,他膝蓋上的手翻了過來,露出手掌,說:「回不回去?」
「回去。」舒柏晧用力點頭。
他跟溫博涼一起回到家。
舒柏晧晚上沒吃什麼,只中午吃了一份工作餐。剛剛這麼一折騰,全吐了個乾淨。
張阿姨今天不用來家裡。他們回得突然,家裡沒準備晚餐,溫博涼和舒柏晧一起用冰箱裡的所有調料,牛肉、雞蛋、火腿、培根和奶酪,做了一大鍋分量極超足的牛肉麵。
沒想到這麼一鍋大雜燴卻非常的好吃。牛肉湯的湯底,煮手擀麵,每根麵條都爽口彈牙,吸飽湯汁。再加上火腿的鮮和奶酪醇厚的口感,一口下去。胃都要化了。
一大鍋子面,全被他們咕嚕吃完。他們又餵了喵喵,然後隨便洗漱一番,準備睡覺。
時間已經很晚,但舒柏晧卻沒什麼困意。他們面對面地躺在床上,舒柏晧滾圓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著溫博涼。
今天溫博涼的話,對他意義太大了。
他這人其實沒什麼太高的要求,或許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讓他從不奢求太多,以免面對失望。
他並沒想要溫博涼多愛多愛他,對他要死要活。他覺得,現在這樣已經再好不過了,兩個人在一起,好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