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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55:28 作者: 曉春
羅伊外表冷淡,其實充滿嘗試精神,他敢作敢為,與歐陽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曾靠在一起看驚悚片,並且對那些差勁的扮相非常不滿;他們出遊過一次,那是去大青山觀賞極限運動,羅伊堅持要試試高空彈跳,歐陽捨命陪君子;在超市里,羅伊常挑別人不敢買的食品,比如頂級的辣椒醬;在走廊、浴室、吧檯邊、沙發、臥室的地板,他們都曾纏綿相擁,激情似火。
歐陽永遠記得第一次得到他時那眩暈般的快感,幾乎滅頂的瘋狂,他強忍著疼痛,即使是那麼不適應還是用鼓勵的眼神回頭看著自己,那雙眸子就好像兩池清澈的深潭,強悍迷人,能將對方的靈魂緊緊地吸附進去,也許在那一刻,情勢被改變。
羅伊離開後,才知道他的好。
那天晚上,歐陽陪一個北方商人飲酒,他平時很節制,可不知道為什麼,那天卻失了控,客人要他留住酒店,他卻堅持要同家,叫了計程車回到曉竹院,洗了熱水澡才有些清醒起來,對著鏡子苦笑了一下。
早晨為夢海送行,但現在的傷心卻不是為了她,歐陽並不知道一個人失去另一個人會有這樣大的影響,短短的日子,竟然就被羅伊俘虜,即使不想承認自己愛上了--個男人,但真相就是如此,無論這愛夠不夠強大,他都確確實實感覺到了,不是錯覺,也不是一時迷惑,而是共鳴,真正的共鳴。
感情需要的是呼應,在之前他錯過了呼應羅伊,現在羅伊也不想再回覆他,但一切本不該就這樣煙消雲散。
披了件浴衣在羅伊常坐的沙發上疲倦地躺下來,回想著他第一次替羅伊蓋被時,他那種明明驚訝但又強作鎮定的神態,不禁輕笑了一下,然後慢慢將手心貼向額頭漸漸蓋住眼瞼,壓抑住因酒精而引發的陣陣頭疼。
不該這麼想念的,也不該這麼後悔的,可是事與願違……
歐陽受不了這種難耐的寂靜,想著明天開始是不是不用再回來,反正那個人已經撤退,不再留戀,自己也不該繼續自擾。猶豫間卻已經撥通香港一位同業界好友的電話,對方有些意外,問他什麼事,歐陽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回答:『下個禮拜,花旗銀行大廈如果有慶典前的相關報導,提前告訴我,我有可能會過來一趟。』
從那一天起,歐陽又重新振作,也知道了自己真正需要什麼。
雲溪二期的專案審核在三天後就會有結果,當局已經提前傳達好的祝願,相信不會有任何差錯。至於那位一統全局的工程師卻仍不知所蹤,歐陽決定要去深入地挎掘羅伊這個人,他不想開始得莫明其妙又結束得莫明其妙,他還是想要一個解答,現在這對他來說已經不是可有可無了。
派人通過媒體收集到羅伊的各類個人資訊,資料中甚至包括他在學校的單項獎學金數額,但還是有一件事令他吃驚了----羅伊是領養兒。
該篇報導如實印證他的離奇身世,羅伊雖然不迴避這個敏感話題,但他的好強和努力還是說明他非常任乎,他從來不想失敗。羅伊是道地的中國人,在七歲的時候被一對美國教授夫妻收養,這就是為什麼他黑髮黑眼卻有一對褐發藍眼的父母。
歐陽敬暉這才感覺到無力,自己對羅伊的過去知之甚少,羅伊卻已經與他分享人生最豐富的--面,從來不把自己所受的挫折不掩飾地表現出來,總是顯得那麼堅強固執,又帶著少許的神經質,敏感睿智幾乎成為他的標誌。
不知道他在七歲前是否仍有記憶?又不知那時他為什麼會成為孤兒?這簡直像一部都市傳奇,讓歐陽覺得有幾分失真般的感傷,關於羅伊,又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呢?包括這趟出走。
歐陽又開始住進酒店的專用套房裡,第一天挪地方,突然覺得不習慣了,手臂空空,什麼溫暖都沒抓住。
那一個晚上,歐陽發夢,看見羅伊泡在浴池裡向他走過來,雖是頭一次見面,卻一點比不陌生。
他潮潤的髮絲貼在額頭和鬢角,露出水面的濡濕而誘惑的上半身,那健康的麥色皮膚,流暢的鎖骨,均勻完美的腹肌,令人移不開視線。
他的眼神似迷離又似清明,像要揭穿彼此的秘密,當那輪廓分明的薄唇向他重壓過來時,歐陽的全身都已經起了反應,接著甦醒過來,不知身在何處,胸口卻似灌入了--獵獵的勁風。
而此時,羅伊卻剛風塵僕僕抵達香港,下榻港島的一家五星酒店。離開S市已經整整十二天,這本是一個月約定的最後一日,可能他卻選擇了提前解約,因為不再有繼續的必要。
可時間和空間的阻隔,卻仍斷絕不了對歐陽敬暉的想念,當夜幕降臨,獨自睡在陌生的酒店客房,熱烈的需求排山倒海襲來,經常令羅伊無法忍耐,海潮般洶湧的渴望占據了全身,微微顫抖的手指握住了自己正無助尋覓解脫的下體,狂亂想像著那人的利刀深入體內的觸感,那敏銳猛烈的接觸……
逐漸加速了撫弄,腦子裡全是歐陽的身影,他赤裸時性感的身體,那時而深邃凜冽時而溫柔情熱的眼光----沒多久,繃得像弓弦一樣的欲望在狂熱的節奏中激射而出,當淡色的床單被浸染,當性器不可抑制地輕微抽搐,當四肢酸軟地仰面倒下,過去不久的一切記憶,好的壞的承認的否定的都被一一挑起,再一次向脆弱的神經發起新一輪的攻擊。終於,羅伊掩面失聲輕呼:『敬暉----』
如果真心確實能換來靈犀和感應,雙方都可以就此放下猶疑與煎熬,有時候,承認真心相當於承擔風險,那是那麼不容易的事。
第十章
之後的幾天,羅伊為工作四處奔忙,無暇顧及其他,但只要一個人靜下來,在皇后像廣場閒逛,與結隊的菲傭擦肩而過,就會覺得自己又恢復了獨來獨往的習性,大概也只有那個人是適合與自己結伴而行的吧,可那一段已經過去,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
直到銀行大廈新工程投入使用前的慶典日,官方人士和金融界龍頭人物都應邀出席了晚上在酒店宴會廳舉行的舞會,而這一次,做為工程參與者之一,羅伊還是選擇遠遠退到人後,他沒有什麼心情被拉上台發表三分鐘演講,不過有雜誌記者認出了他,並一直追著他採訪。
不得已,只得停下來任他們拍照,再回答了若干關於工程功能全面性的問題,正待應付下一個,眼光卻被前方一道出眾的身影牢牢鎖住了,剛要脫口而出的話也哽在喉嚨處,身體像被施了定身術,只顧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朝他越走越近英姿勃發的男人,居然……是他!怎麼會?!
當他用那雙異常執著又帶著點無奈的眼眸看著他,並且伸手扣住他的肩膀,手臂技巧地擋開圍在一旁的記者,用深沉有力的聲音逐客:『借過,我有事想先和羅先生談。』
竟然真的沒有一個記者追上來,大家也被他的霸道氣勢鎮住了,然後人群後方有人驚呼:『是隆泰的董事長!』
『你是說那個歐陽?』
『今年商界的十大傑出人物?』
『歐陽先生!想請教一些問題,請問您----』
後方重新騷動起來,正待他們趕上來,歐陽已經架住羅伊拖上二樓的賓客休息室。
啪一下關上門,轉身就直搗主題:『誰准你提前解除約定的?』
『你會在乎我毀約?』
『我不該在乎?還是說你已經做好犧牲的打算?你認為我只是利用你做一次人生嘗試?』
這些問題令羅伊一時招架不住,心思全亂了,只得反問:『你來這兒做什麼?』
『參與你的專案慶功宴,分亨你的喜悅,你不高興我來?』
『你想我怎樣?繼續痴纏你,直到你厭惡為止?』
『我這次來,只是想告訴你----約定的期限已被無限延長。』看羅伊一瞼錯愕地瞪著他,歐陽補充一句,『你不想再履約?』
羅伊這才反應過來,推開歐陽靠得他很近的身體,往後走了幾步,轉身看皮椅旁的立式燈管,腦子蒙了,耳邊嗡嗡直響,皺著眉想了很久才重新將目光聚焦到歐陽臉上:『你……確定你說的不是一時興起?』
『我像嗎?』
『沒可能的,你根本就----』嘆了口氣,都告訴過自己幾次不要再抱希望了,為什麼當他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免疫力,『根本就不知道這話的意義,你是歐陽敬暉,怎麼可能陪著我一起瘋。』
歐陽想起這些日子混合著糾結與歉疚的思念,不覺有些酸澀,語調也壓低了許多:『我只是習慣了你在身邊,我需要……這種感覺。』
『還有別的人能給你同樣的感覺。』
『夢海已經與我分手去了歐洲。』看到羅伊驚駭而略有些茫然的表情,歐陽立即解釋,『不是因為你、只是感情枯竭,無以為繼。』
『所以你來找我?』說這句話時,羅伊咬著下辱,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轉過身去掩飾自己突然湧上來的眼淚,他真的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哭過,也不想讓這個人看穿。
歐陽沒有心軟,而是持續窮追猛打:『羅伊,你怎麼會以為自己是候補?怎麼會以為我歐陽敬暉坐飛機來香港找你回去是為尋開心?怎麼會以為我會將男人女人愛情友情全數混淆?你就是這樣評估我的?』
『我只是不能信任你的感情,歐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聽到你的肯定答覆,但卻不想你日後後悔,所以需要一點時間考慮的是我。』羅伊給了自己冷靜的理由,他需要有承受能力去面對日後的種種。
『我現在就走,直到你願意回S市見我。』歐陽上前幾步,從背後擁住羅伊,手臂越收越緊,『對待感情,我並不兒戲,你應該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有勇氣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如果你還認為我不可信,我也無話可說。在你之前,我從來沒有向誰低過頭,更不會企求一個人為我而調轉方向,你跟我是同一類人,永遠把自尊放在第一位,其實,真心比自尊重要,這是你走後我才體會到的。如果有誰能有你身上的一半特質,也許我都不會回頭找你,我也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堅硬。』
心上一下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壓迫感:『一直沒發現,你幾乎可以夠格當心理輔導師。』
『你開始諷刺我了,這可不好。』說著,已對著羅伊的脖子咬下去,惹得他痛呼一聲,『要記得在這個齒印消失前回來找我。』
羅伊邊摸傷口邊狠狠道:『要不要賭賭看?』
『我不跟你賭,賭博有輸贏,我不想你輸。』
『你這個自大的男人。』
兩人擁抱纏吻,頃刻間熱情似火,呼吸膠在一塊兒,難捨難離,那熟悉的觸電感覺再次浮現,兩人心頭再度一震,歐陽小心地推開羅伊,儘量讓自己保持理智:『我先走了,再侍下去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