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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55:23 作者: 花札一手
其餘三人皆是不住哽咽。
一行四人當掉了洛陽太學所有的奇珍異寶,湊上孟老頭這些年的積蓄,勉強湊夠了金額,準備送往受害人家中。
他們一出門,街上行人便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快看吶,那不是洛陽太學的校長嗎?」
「哎喲可不是,他也敢露面了?就是他就是他,盡教些邪門歪道,害死了好多人呢!」
「我聽說啊,他門下的弟子被他好生折辱,花了多少銀子才進得這門檻,卻整日備受打罵,或者幹些傭人才做的髒活累活!」
「別看這老頭道貌岸然的,可是個衣冠禽獸呢,你們聽說了嗎,他還對他門下的女弟子做那種事呢!」
這些話宛如利刃,一句句扎進潘岳的心臟,他抬頭看孟老頭的背影,也不知從哪天開始,這小老頭一天天地老了,背也佝僂了起來,走路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大步流星。
楊容積遲疑著說:「師父,你……」
「流言蜚語,無需理會。」孟老頭的語氣不容置疑。
他們來到最開始報案的漢子家門前,孟老頭手捧一匣銀子,上前敲了們。一陣腳步傳來,那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一張同樣憔悴臉,看見孟老頭便登時面目扭曲起來。他一把將門摔開,嗷一聲大叫,就要衝過去扭打。
那漢子的家人聞聲趕來,費力將他拉住,那漢子怒不可遏吼道:「你這殺人兇手,你這殺千刀的,你還敢出現在這裡!」
孟老頭將手中的匣子放在他手中,低聲道:「事情非我意料之中,但說什麼也於事無補了,我希望能謹以此表達我對您痛失妻子的歉意。」
那漢子一把掀開那木匣,裡面滾了一地的銀元寶,他有些怔愣了,回過神來卻甩掉自己腳上的鞋,一把抄起砸在孟老頭的頭上。
眾人:「!!!」
潘岳:「我日|你……」楊容積趕緊堵住他的嘴,將他拉到一旁去。
孟老頭默默受了這一鞋,面不改色道:「洛陽太學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話剛說完,便被楊容積用力拉著離開。
身後那漢子一邊撿散落地上的銀元寶,一邊還在大喊:「狗道士,我詛咒你下地獄!」
動靜太大,吸引了不少人圍在一旁看熱鬧,他們見孟老頭離開,竟也跟在後面繼續指指點點。潘岳煩躁至極,沖他們吼道:「少在這沒事找事!」
人群中一人嘲道:「一群喪家之犬罷了,還以為自己是什麼貴公子呢。」
楊容積將潘岳護在身後,手放在劍柄上,幾欲拔劍。
孟老頭淡淡道:「容積,莫要惹事,我們去下一家。」
第二家死的是個小孩子,家人痛失愛子,多日呼天搶地,那孩子的母親更是哭得幾次暈倒。孟老頭敲門解釋了來意,並奉上銀子以表歉意。
孩子母親一見他便捶胸頓足,口中哭嚎:「你還敢來,你怎麼敢來?你教的都是些什麼害人的邪術,你害死了我的兒啊……我就這麼一個孩兒啊!」
那孩子父親只不住地把他往門外推,道:「快走吧,沒有人想要再看到你!」
孟老頭有些執拗地將手中的銀匣放在他手中,仿佛這樣做他便心裡能好過些。孩子母親一把抓起匣子擲向他,那匣子極沉,又有稜角,孟老頭一個閃避不及,竟生生砸在額角上,登時鮮血流了半臉,看著頗為駭人。
元寶嚇哭了:「師父你沒事吧!」
楊容積上前為師父止血,潘岳卻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孩子父親怕鬧出人命來,只把他們往門外推:「快走吧,你們不要再來了!」
大門重重地在他們身後關上,潘岳一把拉住孟老頭,眼裡留下淚來:「師父,不要去了,他們什麼都聽不進去的!」
孟老頭閉著眼,緩慢地搖了搖頭,卻堅持道:「要去。」
楊容積好容易給他包紮了傷口,強忍悲痛道:「師父,換我去吧。」
孟老頭依舊搖頭:「不可。」
身後圍觀的人看見血便不敢說話了,此刻鬧明白了他們是要挨家挨戶登門道歉,人群中的嘲諷話語也逐漸噤聲。
他們四人繼續向前,第三家,第四家……
敲開的門後面總有一張悲戚的面容,一雙哭腫了的眼睛,等待他們的要麼是發泄似的辱罵,要麼是極盡悲涼的控訴。看著看著,潘岳心中的怒火一點點消散了,若非親眼見證,他是如何都體會不到這每一家中失去親人或愛人的痛苦與不甘。若與他們相比,自己所面對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一個老嫗顫巍巍地用乾癟的雙手捶打孟老頭的胸口,大哭道:「你還我的兒子,你還我的兒子,你讓我以後可怎麼活啊?」
四人俱是泣不成聲,面前的場景太過悲傷,讓他們鼻子酸溜溜的,胸口梗住了一塊骨頭一般的難受。
圍觀的人也受到了情緒感染,開口勸那老嫗:「老奶奶您節哀,身體要緊。」
受害的人家拜訪完了,孟老頭帶他們敲開曾經的師兄弟家門。能在洛陽太學上得起學的大多家中富裕,登門拜訪還要守衛通報,等了許久家長才帶著孩子出來。元寶認得那孩子,正是曾經和他住在一起的阿宏,兩人平日裡關係匪淺,他欣喜地喚那孩子的名字:「阿宏,我們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