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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55:23 作者: 花札一手
官兵道:「我可跟你們說過了,除非瘟疫解除,進去以後可就出不來了,我看你們兩個嬌生慣養的樣,不像能吃苦的,自己可想好了。」
楊容積道:「多謝官爺,我們也是擔心親人,再渾的水也不得不趟一趟了。」
那官兵唏噓不已,道:「倒是感人。」便向城頭喊了一嗓子,那頭給他一個回應的信號,他這才緩緩打開了城門。
他這一開,潘岳和楊容積俱是同時摒住了呼吸,他們看見,這扇沉重的大門之後,是無數雙可憐巴巴的眼睛,乾癟憔悴的面容,腐爛潰敗的傷口,以及拼命想伸到柵欄外的手。
難民在嘶聲呼喊:「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但他們被嚴嚴實實地攔在了幾米高的鐵柵欄外頭,便是想走到大門口也寸步難行。潘岳看見一個憔悴的老婦人,懷裡抱著一個滿臉通紅的孩子,跪在柵欄內側,她身材單薄,幾乎被身後的人群擠成了肉餅,但始終牢牢護著懷中的孩子。而更讓潘岳觸目驚心的是,這老婦人臉上,脖頸上,手臂上,乃是身體每一寸露出來的皮膚上,全部是紅得發黑的潰爛的傷口,這些傷口大大小小,但無一例外都是深可見骨,發出濃烈的臭氣。
身後官兵催促道:「快進去,我要關門了!」說罷,也不等他們,迅速地關上了大門,仿佛生怕這些難民會插著翅膀從柵欄里飛出來,然後跑出城門一樣。
難民們看到有人進城,俱是紛紛猜測,不一會有人喊道:「是皇帝派來救我們的嗎?是來給我們治病的嗎?」
楊容積心想的確是皇上派來的,但卻不是來給你們治病的。他道:「不不不,我們只是來找親戚的,我是大夫,他是廚子。」
難民們便不作聲了,片刻後有人道:「大夫有什麼用,我看了多少大夫了,又有多少大夫也同我一樣得上了這怪病,這是絕症,治不了了,哈哈,我們都得死,哈哈哈!」他說著說著竟狀如瘋癲,撕扯自己的頭髮,狂笑著撥開人群跑掉了。
這話一出口,人群開始戰戰兢兢起來,許多人都絕望地說:「皇帝拋棄了我們!我們只有等死了!皇帝在最危難的時候拋棄了我們!」
有人甚至開始拿起磚石砸城門,口中怒罵:「憑什麼不讓我們逃命,憑什麼!我們也是人吶!平日收了那麼多稅,為什麼我們有難了就讓我們自生自滅?!錢呢!錢用在哪裡了?!」
聲聲吶喊極為悽厲,潘岳聽得心頭泛酸,不忍再看。他視線一轉,又轉到那老婦人身上,她已經被狂躁的人群擠得呼吸困難,而懷中的孩子也開始大聲啼哭,馬上就要擠出人命了!
城門關閉,裡面的官兵立刻打開柵欄的一個小門,將潘岳和楊容積一把推進去。潘岳想擠到那婦人身邊,可人潮洶湧根本一動都動不了。潘岳靈機一動,從懷中掏出一包幹糧,大喊一聲:「搶乾糧啊!」說著用力擲向一邊。人群見有糧食,立刻去爭搶起來。那婦人終於得了空,痛苦地倒在地上,潘岳趕緊跑到那婦人身邊,將她扶起來。
她懷中孩童哇哇大哭,潘岳又摸出一包幹糧塞到婦人手中,婦人喘息著說:「謝謝,謝謝這位公子。」
楊容積問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老婦人落下淚來,聲音顫抖地說:「是他,是他來復仇了!」
「是誰?」
老婦人道:「兩位公子,你們快走吧,這裡已經不是人呆的地方了!那妖怪四處播撒毒氣,若是沾上,就會像我一樣渾身潰爛,很快就要死去!你們快走吧,不要被那妖怪發現了!」
楊容積道:「您別急,說清楚,難道沒有人反抗嗎?官兵沒有保護你們嗎?」
婦人道:「沒人能保護得了我們,但凡有人反抗,就會被一條會噴火的大狗活活噴死!」
妖犬禍斗!潘岳和楊容積俱是愣住了,看來,這城裡的情況,要比他們想像的兇險多了。
潘岳小心翼翼地問:「那您剛才說的復仇,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婦人一雙無神的眼睛微微睜大,卻再不作聲了,潘岳正想再問,一旁一個看了他們很久的年輕小伙說話了:「這事我知道,兩位公子,行行好,也給我點吃的吧。」
潘岳哭笑不得,只得從懷中再掏出了一份乾糧遞給他。得了食物,小伙子當場大口吞咽起來,一邊吃,一邊噴著渣子說:「我也是聽人說的,這都要從十二年前的河陽第一大戶陶家講起了。」
「那時候河陽有兩個大家族,一個姓陶,一個姓李。陶家是做水運通商的,這水運啊,就是河陽經濟的命脈,那時候的陶家,財源滾滾,兩道通吃,可以說是一手遮天。威風極了。在他們家族的光環下,李家做的小小的藥材生意簡直就不值一提。」
「可是就在十二年前,陶家少奶奶生下了一個孩子,給陶家帶來了滅頂之災。這孩子出生的那一晚,陰雲密布,電閃雷鳴,那風颳得幾乎把房頂掀了去,這是連老天爺都不想讓他出生。」
「那孩子生下來就奇醜無比,半邊臉坑坑窪窪長滿了膿包,見過的人都說像□□皮縫在了人臉上一般恐怖。自打他生下來,陶家管轄的水運接連出事,好幾艘貨船突然走水被盜,甚至直接破了個大洞,東西全部丟失了。陶家家主請來了一個高人算卦,結果高人算完卦,看了一眼扭頭就走,走之前就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