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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55:23 作者: 花札一手
曹丕冷笑道:「別裝傻,從他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喜歡你。你可別忘了,現在父親雖拿小叡當寶貝,口口聲聲說『這孩子能繼承他的家業』,但若真發現他是袁氏餘孽……你也知道父親生性多疑,別怪我到時候也保不住他!」
甄宓一向性子隱忍,但聽曹丕幾次三番拿兒子當作籌碼,登時怒上心頭,頂嘴道:「父親若知道此事,必定也以為你存心引狼入室,你又怎能撇得請干係!你真是十惡不赦才能想出這等惡毒的法子……」她突然醒悟,嘆道,「哦……我知道了,我當你怎會對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兒如此狠毒,這根本就是你那背地裡的相好,郭氏在暗中指使吧!」
曹丕揚手便是一巴掌,怒道:「我看你是昏了頭了!那曹植若值得你如此,你便看著你兒子是如何『不慎』死於敵軍刺客之手吧!」
甄宓被他打得跌坐在地,一手捂臉,一手緊緊攥著拳頭,半晌,擠出一個悲涼的苦笑來,語氣卻變得溫柔:「夫君勿動怒,我照做便是。不過,待您出征歸來,我自知將恩寵不再。奴婢的心早死了,不求君心如一,只求夫君還能將曹叡視如已出,待您登基之日,許他封爵,讓他無災無痛地過完這一輩子!辦完這件事,奴婢便獨自離開,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
曹丕冷冷地看她,而他面前的甄宓在他瞳孔中卻映射成一顆棋子,不久之後,這顆棋子便會被無情地拋棄,毫無價值。他冷冷道:「好。」
潘岳只覺三觀盡毀,再看曹丕竟感覺他頭上隱約發出璀璨的綠光,不由心中感嘆,後人只知曹植的《七步詩》,卻沒想到曹丕為了與曹植爭奪王儲連老婆都能用去使美人計,皇室的手足相殘當真冷酷無情。
眼前畫面一閃,曹操率大軍東征之後,甄宓便處心積慮接近曹植,二人終日廝混,情投意合,常常夜半幽會,好不快活。
甄宓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她印象中的父親總是不耐煩的模樣,她若失手打破了碗碟,父親就會勃然大怒,訓斥她什麼事都做不好。因此甄宓的性子向來隱忍,小心謹慎。她童年許多事都記不清了,唯獨記得有一日天氣晴朗,她在學堂里坐得板板正正地寫字,鄰家請來了馬戲雜耍,鄰家女童結伴去看,甄宓正聽外面熱鬧非常,父親過來給了她重重的一下戒尺,呵斥道:「女子讀書本就吃力,你若再不十倍地努力,為家裡爭光,就別在這裡浪費時間!」甄宓心裡暗自較勁,自此更是發奮讀書。她童年家庭嚴苛,初長成便被獻給袁熙當媳婦,又經歷了曹丕再續,半輩子過去,無論是在親人還是夫君眼中,她都只是一顆美貌的棋子,看得潘岳為她心疼不已。
但曹植與她不同,他萬事遵循本心,人也放蕩不羈,從不受他人和禮教束縛。他想喝酒,就與丁儀、楊修喝得酩酊大醉,然後駕馬滿城瘋跑。他想扮成浪蕩公子,就終日麻衣素袍,在一群穿綢裹緞的人中格外顯眼。他的感情乾脆熱烈,毫無掩飾,正如他喜歡甄宓,就願意傾其所有,絲毫不顧忌旁人的眼光。
一日二人去市集看戲,天氣炎熱,又趕時間,曹植怕甄宓口渴,囑咐她:「你呆在這別動,我去去就來。」轉身就跑得沒影了。甄宓等了他半天,還不見人影,心裡正嘀咕,那邊卻遠遠跑來一個灰頭土臉的人來,手裡穩穩地捧著一小壇酸梅湯。曹植看見甄宓,不好意思地拿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灰:「那店裡地太滑,我不小心摔了,又排隊等著重打了一壇。」
他小心翼翼地把酸梅湯遞到甄宓手裡,甄宓看著他狼狽不堪卻滿不在乎的臉,心中一動。她帶著使命接近曹植,表面親熱,內心始終隔著一層。而此刻看著面前傻乎乎的曹植,心中那最柔軟的地方仿若有根針重重扎了一下,提醒她她也是有感情的,心也是會痛的,而並非所有的人都只把她看作一顆棋子。這世上,是有人願意摔倒了之後,再重新排隊給她買一罐酸梅湯的。
曹植還傻笑著問:「快嘗嘗,好喝嗎?」
甄宓只捧起了陶罐,不讓他看到自己眼中噙著的淚水。酸梅湯入口,那清涼的酸甜味道卻化作一股苦澀,在她舌根久久不能散去。
是夜,太醫令吉本差人悄悄傳給甄宓一封信:「植已查,寅時行動。」
而曹植很聰明,知道此時正值曹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察覺到吉本和耿紀私募兵馬,派人密切關注他們,正苦等探子來報。他轉念突然想到,甄宓晚間滴水未進,往日這個時候她總來與他閒聊,但今日竟遲遲未來。等著也是等著,曹植便起身前去探望她,推門卻看見甄宓臥倒在床,臉色慘白,口中□□不止。
曹植急切道:「你怎麼了?」
甄宓咬著嘴唇,聲音虛弱,委屈道:「植哥,我怕是喝了你那酸梅湯中毒了。」
曹植大驚,再一想,忍俊不禁道:「冤枉啊,我喝了怎麼沒事?難不成我是鐵胃?」
「你肯定是鐵胃無疑了!」甄宓捂著肚子就往茅房跑去。她來來回回地折騰,曹植就蹲在外面給她遞紙。他守在外面,嘴卻不閒,笑道:「甄宓,剛才看你從臥房到茅廁飛奔的矯健步伐,我突然詩興大發,剛作了一首詩,你聽聽?」
甄宓悶悶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我警告你別說我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