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2023-09-23 22:45:18 作者: 傘阿花傘大王
    野百合也有春天。」

    野百合(番外)

    警察同志,您好。

    其實寫到這一句,我有些忍俊不禁。此刻,不論我的生死,倘若您收到了這封信,那麼代表我最終決定向您坦白,我是一個犯罪分子。而身為一個犯罪者,我竟還如此向您問好,何等滑稽,何等可笑。

    我綁架了我的女友,脅迫她跟我回到我市郊的別墅,將她囚禁在地下室里,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從 20xx 年 x 月 x 日至今。期間,我態度惡劣,手段殘酷,過程往往伴隨著暴力和恐嚇。

    除此,我還犯下了強姦罪,這是不爭的事實。受害者可能會跟您解釋,說我們是戀愛關係,她是個非常善良的人,有時心腸軟得沒有原則。又或許她會對此羞於啟齒,而向您隱瞞,但我還是決定認罪不諱。

    在我們交往的過程中,我數次對她進行了私自的調查,跟蹤,監視和電話竊聽,侵犯了她的隱私權,給她造成了嚴重的精神損失。

    信件的末尾,我會附上我別墅的地址,以及各道門的密碼。在地下室里,您可以找到我進行上述犯罪的工具和證據,希望可以稍微減輕您的工作負擔。

    我對這一切犯罪事實供認不諱,願意承擔受害者因此蒙受的所有損失,並進行賠償。

    對因我而產生的對社會輿論的惡劣影響和消極引導,我深感抱歉。

    不知道身為犯罪者,我是否有這個資格,但接下來我想向您實名舉報幾件事情。

    第一,我實名舉報 xx 慈善基金會的 xxx 會計,自 20xx 年以來,此人借職務之便多次挪用基金會善款,數額巨大,情節惡劣。我希望法律不會姑息一個犯罪者,也不要讓無辜的人為了家人犯下的罪行而搭上餘生。

    第二,我實名檢舉鄭嘉穎利用音頻剪輯手段和網絡輿論對李隨安女士造成的名譽毀損,並希望能在不違背李隨安女士意願的前提下,採取法律手段對其進行追責。

    隨信附帶的內存卡中存有揭露以上罪行的證據,希望您尤其能將其中原始的音頻公布於眾,使事情的真相得以昭彰,洗清對李隨安女士毋需有的誹謗。

    其實,提筆至今,我仍不確定我如今生死,因為我也在糾結,我也在直面與逃避的邊緣深深掙扎,無法抉擇。但我想,不論結局如何,令我向生和使我向死的,將會是同一件事,同一個人。在這裡想拜託您,對她進行密切的保護和觀察,並佐以定時的心理疏導。

    我的生死,我尚不知道,但收到信件的您此刻應已有了定論。倘若我還活著,我願歸案伏法,放棄一切上訴,服從法律判決。倘若我死了,那麼罪有應得,我的遺產將全部留予我生前女友,她若拒絕,煩請您幫助我,以她的名義進行捐贈,我的名字不乾淨,不應再出現在大眾視野。此外,請容我拒絕一切遺體捐贈,我想徹底爛去,化作塵土,這是我的夙願。

    以上事務將由我的律師,何曼女士全權負責,並協助李隨安女士完成遺產繼承或捐贈等事宜。

    最後,感謝您在百忙之中讀完我的來信,我在別墅二樓的壁櫃中略備了一些薄酒。若我活著,會在此等您,請容我與您喝上一杯再走,若我死去,也煩請您為我倒上一杯,此生寥寥,並無親友,無顏與愛人再面對,只好拉下臉來,煩請您送我走上一程。

    梁冠月

    合上信紙,我問:「這打濕的部分會有什麼影響嗎?」

    警察抽出一張紙遞給我:「字跡能夠辨認,影響不大。李女士,我們出現場的同事還沒回來,或許梁先生還活著……」

    我沒搭茬,禮貌地笑了笑:「警察先生,我不需要任何經濟上的賠償,對於我母親和鄭嘉穎的事情,我也同意冠月的處理辦法。不過,您就不必對我進行保護觀察了,我不會自殺的。」

    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名字,他說,別破壞它。

    他不是怕我會洗掉這個文身,他是怕我會割腕。我當然想過呀,可我還是熱愛生命,熱愛生命的一切真與假,美或丑,愛和痛。

    他給我唱的第一首歌是野百合也有春天,而最後一首,是送別。

    其實這首歌他只給我唱了一段,其實如果有機會,我想讓他聽聽第二段。

    「情千縷,酒一杯,

    聲聲離笛催。

    問君此去幾時來,

    來時莫徘徊。

    草碧色,水綠波,

    南浦傷如何?

    人生難得是歡聚,

    惟有別離多。」

    我用手覆上那個名字,靜靜感受自己的脈搏……

    「我就沒見過這麼恐怖的現場,這老太太懷裡抱著一堆破銅爛鐵,身邊一堆的紙灰,都燒得發黑,燒化了,跟肉粘到一起去,分都分不開,真夠噁心的……」一個警察推開門,風塵僕僕。

    坐在我面前的這個問:「就一具屍體?」

    門口的人剛要開口,我卻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

    「警察先生,我、我先走了……」

    我快步離開了警察局。

    答案,被我隔絕在門裡。

    《野百合》後記

    我一直想寫一部反斯德哥爾摩式的作品,看到這個問題後,我開始動筆寫了《野百合》。構思的過程很快,我最初的想法是,這個故事裡所有的人,都不能明確地被界定為善和惡。

    因為我心中人性就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是多重的,幾面的,我們幾乎很難找到至善,或是至惡。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