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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42:00 作者: 古靈
    「很好。」

    鄒文喬轉身離開水塘,徐徐走向竹製的涼亭,雷峰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後。

    「不過,他們也真大膽,居然自己人親身出馬綁票,也不怕孩子回來之後會認出是誰拐他去『玩』的。」

    「認出來又如何?就算那個笨女人事後知道是她的姨媽、舅舅和表哥、表姊串通綁架她的兒子,她也不會拿他們怎麼樣。」

    「對喔!」雷峰喃喃道。「只要把錢弄到手,又不怕嫂子知道以後會叫警察捉他,自己出馬還比較安全呢!要不是老大你有請人一直暗地裡注意著她們母子三人,就不能及時發現那些傢伙的陰謀,更不能及時把被他們綁走的孩子搶回來了。」

    「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吧?」鄒文喬步上台階,並問。「那些姨媽舅舅什麼的。」

    「全然不知,他們還差點起內訌呢!」雷峰得意地說。「當他們在那邊責怪客串綁匪的傢伙搞丟肉票時,你兒子已經安安全全的在我們的人手中了。不過……」他困惑的抓抓脖子。「你為什麼要他們提出那麼離譜的贖款數目?未免太誇張了點兒吧?」

    鄒文喬悠然坐下。「不離譜的數目,她就不會來求我,不求我,她就不一定會聽我的話離開日本。」

    雷峰想了一下。「說的也是,這些親人再差勁,也是她唯有的親人了。」

    「她還有我跟孩子。」

    「你跟她離婚了。」雷峰提醒他。

    鄒文喬哼了哼。「他們有沒有另想什麼詭計吧?」

    「沒有,儂儂都由司機接送,他們想什麼點子也不行了,又不是專家。」雷峰說著在另一邊的竹椅上坐下。「所以,他們只好天天來找嫂子,我看她們是想挑明了講,要嫂子拿錢出來救命,只可惜嫂子不敢見他們,這邊的傭人也很盡責,只要是他們的電話,一概不接,我想,嫂子一離開,他們鐵定會抓狂!」

    「那是他們的事。」鄒文喬事不關己地說。

    「其實,原來我還有點同情他們,被追債是什麼滋味我清楚得很,」雷峰想到鄒文喬幫助他家渡過難關之前的慘狀。「不過,聽我們的人說,他們不只打算要還債的錢,而是要把嫂子榨乾,甚至要嫂子負債,這就不值得同情了。」不乖的小孩就喜歡討人罵。

    對於這種話題,鄒文喬沒興趣。「西雅圖那邊準備的如何?」

    「還沒好,不過快了。」

    「他們的出國手續呢?」

    「很順利,嫂子的店呢?」

    「她怎麼說?」

    「嫂子說想讓給店裡的師傅,那位師傅在她頂下店來的時候就在那兒做了,一直想自己開家店,但本錢不夠。嫂子說,想叫他自己開價,便宜一點讓給他。」

    「那就照她的話做。」

    「那這棟房子呢?」

    「這房子是她父親生前買的,她從小就住這兒,如果不是她那些姨媽舅舅把它賣掉,她一定捨不得賣,所以……」鄒文喬蹙眉思索片刻。「留著吧!辭去司機,其他傭人仍留著照顧這棟房子。」

    「哦!差點忘了,裘安娜說時間到了,要你趕快回台灣去,她在等你呢!」

    鄒文喬輕輕一哼。「-唆的女人!」

    雷峰不覺嘆了口氣,「真同情裘安娜,她可是為了你特地從英國到台灣的耶……啊!我們的小公主回來了。」他望著大門方向。

    一聽,鄒文喬臉色立變,「老天,那個黏人的小鬼!」隨即起身往後逃。

    雷峰大笑,看著儂儂背著書包追在鄒文喬後面,而櫻子則追在儂儂後面。

    「爸爸、父親、爹地,我回來了!」

    「該死的小鬼,叫你先換掉制服,你聽不懂是不是?」

    「爸爸,別跑嘛!」

    「小鬼,你再跑!」

    與歹徒約定的這一天,一大早櫻子就守在電話旁,鄒文喬仍是若無其事般地在一旁敲著電腦察看總公司傳過來的訊息和資料,雷峰則一邊給予櫻子安慰,一邊和鄒文喬談論公事。

    鈴聲一響,櫻子立刻就抓起電話。「喂!我是櫻子……咦?大姨媽……不行,大姨媽,今天不行,我……不要,大姨媽,今天是歹徒要……那等我和對方聯絡過之後再……大姨媽,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樣……答應你什麼……那怎麼可能,我……」

    鄒文喬皺眉聽了半晌,繼而向雷峰使了一下眼色,雷峰會意地輕輕頷首,隨即悄悄出去了,鄒文喬便一把搶過電話。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聽了一會兒便發出冷笑聲。「你以為威脅要占住電話線讓歹徒打不進來,這樣我就會怕了嗎?告訴你,我可以立刻去報警,到時候倒楣的是誰你應該很清楚吧?」無視櫻子的驚呼聲,他轉開身子推開搶電話的手。「什麼意思?你心裡清楚,告訴你,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事情都不會如你所願的!」

    他聽著話筒,瞄了櫻子一眼,然後指指門口,櫻子轉眼一看,愕然瞧見雷峰拿著她的手機進來,並無聲地告訴她是歹徒的電話,叫她到外面聽,櫻子立刻搶來手機並衝出去。

    「沒錯,我的確不在乎孩子,所以,你怎麼威脅我都沒用!」鄒文喬與雷峰視線相對,雷峰點點頭。「對,櫻子在乎,那又怎麼樣?我們已經離婚了,你以為我會在乎她是不是會難過嗎?」他指指外面,雷峰再次頷首,並走出去。

    「沒錯,錢我多的是,但就是不給你……那又如何?就算你們全都被丟進東京灣里也不關我的事……太可笑了,你們會有這種結果,都是你們自己找來的,憑什麼怪櫻子……不用哭,我不吃這一套……什麼叫見死不救?」他嗤之以鼻地嘲笑一聲。

    「你們也可以自己解決呀!只要你們統統宣布破產就可以了……說的也是,流氓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們的,不過,你可以用八年前賣掉櫻子的方法賣掉你女兒,這樣不就有錢還了?」見櫻子進來了,鄒文喬不待對方說完,就不耐煩地說:「總之,你家的事你們自己負責,不要再來找櫻子了!」一掛上電話,他就問:「如何?」

    「對方說……」櫻子猶豫地偷瞄向雷峰。「要我們屋裡那個對日本最不熟悉的人把送錢過去。」

    「哎呀!那不就是我嗎?」雷峰一邊滑稽的指著自己的鼻子,一邊向鄒文喬擠擠眼。「沒問題,就交給我了,放心,嫂子,我很快就會把小子帶回來的!」

    櫻子感激地望著他。

    「那就拜託你了!」

    「到那邊之後,自然有人會去接你們,並且照顧你們所需要的一切,我也幫你另外開了一個戶頭,裡面同樣有兩百萬美金……」

    櫻子默默地凝視著鄒文喬,再次全心全意地要把他的影像透過瞳孔深深烙印在腦海里。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他把她趕上飛機,送到其他國家,上一回,她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沒想到他卻在她最危急的時候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但這一次,她可以肯定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因為他即將再婚,她這個天底下最笨的女人再也不會是他感興趣的對象了。

    然而,她仍然感激他,感激他給予她的美好回憶,感激他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手拉她一把,他可以不管的,但是他管了,她因此而感激他,而且更愛他,終此一生,他將是她生命中的最愛。

    這樣就夠了!

    「……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就按照我給你的電話號碼去找泛世的分公司總經理,他會為你解決所有的困難。現在,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櫻子微微一笑。「只有一個,我們可以吻別嗎?」

    鄒文喬的目光倏地轉為朦朧,旋即,攬臂將她擁入懷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住了她的唇瓣,熱切的、激烈的、不舍的,直到雷峰牽著兩個孩子來到他們身邊,他才放開她。

    「老大,時間到了,該讓他們進出境處了。」

    「父親,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儂儂可憐兮兮地拉著鄒文喬的褲管。

    鄒文喬沒有說話,櫻子溫柔地掰開儂儂的手,「不,你父親不跟我們一起走。來,」她一手一個牽著兒女。「我們走吧!」回眸再深深地凝視一眼鄒文喬後,隨即毅然轉身離去了。

    夠了,這樣就夠了!

    平靜地凝望著母女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出境處後,鄒文喬也掏出自己的機票走向另一個出境處。

    「我們也走吧!」

    雷峰連忙趕上去。「啊!對了,昨天晚上裘安娜又打電話來催了,她罵得可凶了,不過,她說只要我們記得帶件和服給她的話,她就不生氣了。」

    「你帶了嗎?」

    「帶是帶了,可是對裘安娜而言,可能太短了……」

    不久,一架波音七四七飛離機場跑道,迎向高空中的白雲深處;片刻後,另一架則往相反的方向邀翔而去。

    此情可待成追憶…… 又是一年過去,北美夏季日光節約時間開始的四月,西雅圖北部史蓋基谷地的鬱金香花田再次盛滿了嬌艷的色彩,與纖細的櫻花完全不同的鮮艷瑰麗在風中傲然炫耀它們的丰姿,宛如中國南方美人與北方佳麗的截然相異,唯一相同的是它們同樣的美、同樣的動人。

    冉櫻駕車行駛在整潔寬廣的道路上,一路不停的看手錶,就怕晚一點儂儂又要跟同學跑去麥當勞了。

    原以為從日本搬到美國來之後,孩子們至少會有好一陣子適應期,沒想到反而是他們比她先適應了,而且最快的竟然是念念。

    語言不通?

    沒關係,他那張迷死人的漂亮笑臉是全世界通行無阻的通關證,簡直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跟著是儂儂,剛開始她還噘了好幾天嘴巴,可是半個月後,記憶回來了,她開始跟同學鄰居們嘰哩呱啦的掃射機關槍,雖然是很明顯的英國口音,但也在兩個月後修正過來了,美國小孩是最幸福的,擁有自由自在學習與歡樂的權利,因此沒多久,儂儂就開始高喊著「媽咪不希罕,朋友最重要」的口號了。

    至於她自己,她至少花了半年時間才搞清楚東西南北,然後打了幾個月工之後,決定可以自己開店了,最近她正忙著找地點,聯絡廠商。

    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她忙改用左手抓緊方向盤,右手則摸進放在乘客座上的背包里拿出手機。「哈-……哦!嗨,麥克……我正要去接女兒……咦?真的?你終於找到了嗎?太好了……不必,你覺得可以就行了……好啊!什麼時候……沒問題,沒問題……不用,家裡有管家在……對……好,那就這麼決定了,拜!」

    麥克是個很一般的美國人,也是她的鄰居,褐發褐眼、五官英俊、個性溫和,他們是很好的朋友,真正的朋友,彼此沒有任何企圖,只因為同病相憐而成好朋友,兩個同樣被伴侶拋棄的男女碰在-起,很自然就成為彼此最佳傾倒苦水的餿桶了,所以,她與麥克相處得特別融洽,因為她不必存在任何戒心,也因為彼此的境遇是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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