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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14:57:20 作者: 不見南樓
「季醫生,你認為他不能畫畫的事和顧少容有關?」謝辭雪神色晦暗。
季醫生耐心解釋道:「病人和他前男友之間的階級差異是巨大的,那麼這就產生了一種可能——他們之間的關係並非出自病人本身的意願,而是單方面的脅迫。謝先生,你也說過,病人曾經有自殺行為,之後他表現出了想要離開前男友的想法,但這需要你的幫助,也就是說,在他的潛意識裡,只有你這類地位家世和他前男友相當,或者比他前男友更高的人才能改變他的現狀……如果他們之間是一種健康的、雙向的戀愛關係,那麼病人絕不可能產生這樣的想法。」
「我明白了,」謝辭雪強忍怒意,「季醫生,我能為他做些什麼?」
「嗯,其實他的症狀比我接觸過的一些病人來得輕,問題的根源也很容易找到,我分析了一下他過去幾次情緒崩潰的原因,一是繪畫,二是無用感,你要讓他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多陪伴他,引導他。」
「他需要吃藥嗎?」謝辭雪問。
「需要,」季醫生說,「食慾下降、體重減輕,這都是抑鬱症的軀體症狀,謝先生,你最好記錄一下他的睡眠情況,抑鬱症患者通常還患有睡眠障礙。」
季醫生開了些藥,剛好是兩周的劑量:「下周再帶他過來。」
謝辭雪走到診療室門口,手指輕叩門扉:「陸先生,我們可以走了。」
「噢。」
陸鳴秋身體緊繃,一臉嚴肅地跟著謝辭雪離開醫院,直到坐進卡宴的車后座,聞到清淡的果木香氣,他才慢慢放鬆下來。陸鳴秋轉頭望向車窗外,他知道自己剛才面對醫生的時候,表現得相當糟糕,他應該對醫生多說一些話,可就是開不了口,醫生問他的那些問題非常簡單,關於月季、關於謝辭雪,關於最近的生活,但他不想說,於是他們無言地僵持了十多分鐘。
不知為何,陸鳴秋對醫生有種天然的抗拒感,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討厭醫院,討厭消毒水的味道,討厭白晃晃的顏色,以至於如今面對心理醫生時,他下意識的選擇了緘默。這不是醫生的問題,而是他的問題。陸鳴秋想,自己需要克服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陸先生,你是想直接回家,還是四處逛逛?」
謝辭雪溫和的聲音響起,把陸鳴秋遊離天外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之中。他抿抿唇,道:「我想回去,今天還沒有去看月季。」
「好,」謝辭雪對司機說,「直接回老宅。」
汽車引擎發動,一路往西開回謝家老宅所在的別墅區,這裡比南庭新苑更加幽靜,房屋與房屋之間隔得遠,綠化繁茂,幾乎見不到旁的住戶。回到別墅,陸鳴秋徑直前往後花園,除了太平洋藍以外,這裡還栽種著六七種月季花,比如卡拉美拉、夏洛特女郎、康斯坦茨,還有比較熱門的瑞典女王、黃金慶典以及用印象派大師的名字作花名的克勞德莫奈月季。
如今還沒到月季的花期,但陸鳴秋還是每日都來看望這些茁壯的植株,有時,他會想起南庭新苑裡自己栽種的那些月季,他不在,顧少容估計不會費心去打理花園,不知道他的月季能不能挨過這一年……
想到陪伴了自己四年的月季或許會死,陸鳴秋真切的為它們感到傷心。這種傷心的情緒並不激烈,就像一粒石子入水,水面泛起輕微的漣漪,漣漪不似海里的波浪洶湧澎湃,但卻會蕩漾許久許久。
他按耐住心底的情緒,不讓它們從眼睛裡跑出來,然後才問謝辭雪:「謝先生,我可以自己種一盆月季嗎?」
「當然可以。」
謝辭雪又驚又喜,陸鳴秋住進老宅以後,從未主動提過什麼要求,他像是逆來順受慣了,給什麼就接受什麼,完全不會說出自己的喜好,謝辭雪只能旁敲側擊的問,眼下是陸鳴秋第一次明確表露出自己想要某樣東西。他怎麼可能不同意,他甚至想把全世界的月季花都一股腦的送給眼前的青年。
但陸鳴秋顯然不想要全世界的月季,他只想種果汁陽台,這是他養的第一種花,如今再養一遍,算是情懷和紀念。
這件事落實得極快,第二天陸鳴秋臥室的陽台上便多了兩盆綠色的盆栽,枝葉尚小,誠待培育。他搬了個小板凳到陽台,圍著月季小苗忙活了一上午,忙完已經快到飯點,他洗乾淨手上殘餘的泥土,出門去餐廳吃飯。陸鳴秋走到樓梯邊時,突然聽見樓下傳來一個不算熟悉的男人聲音:「以後到寵物醫院接貓這種小事不要麻煩我,我很忙的。」過了幾秒,謝辭雪開口:「誰讓寵物醫院剛好在你家附近,這不是順路嗎?」先前那個男人嗤笑一聲道:「我家到寵物醫院是順路,但到你這兒可不順,算了,懶得和你掰扯,就當你弟弟我日行一善咯……」
聽見這句話,男人的身份昭然若揭,陸鳴秋踟躕片刻,最終選擇下樓。客廳飄蕩著絲絲縷縷的煙氣,尼古丁充分燃燒後散發的味道焦苦且刺鼻,使陸鳴秋反射性咳嗽了一聲。
謝辭雪厲聲道:「小時,把煙掐掉。」
岑時對著他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然後把嘴裡的煙摁到菸灰缸里,他看見陸鳴秋下來,也不打算進行什麼親切問候,兩人和八年前一樣,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搭理。岑時拿起沙發上的單肩背包,沖謝辭雪說:「哥,我先走了。」
謝辭雪點點頭,也沒留岑時吃午飯,他顧忌著陸鳴秋,怕岑時的嘴裡吐不出好話,讓人再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