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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21:23 作者: 逐心
池彌停下,轉身才看見坡下端著小竹籮的少女,鵝黃色的睡裙被灌木勾住了,正在手忙腳亂地想把自己解救出來。
「呆站著幹嘛,來幫忙呀~」戎容一隻手托著竹籮,一手撣著灌木,結果被樹枝戳中了手指,疼得直吹手。
池彌走上前,三兩下就扯開了灌木。
女孩的質地柔軟的衣裙與粗糲的手指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音。
戎容看著很快又退出幾米開外的池彌,「不是說跑十圈嗎?你怎麼在這裡偷懶?」
「繼續。」池彌二話不說,就往山坡下跑。
「哎,等等。」
池彌回頭看她,見小姑娘臉上有點紅暈,站在坡上連一步都沒走。
他的T恤擔在胳膊上,赤著上身,陽光從樹葉上落下星星點點,灑在他的身上。
戎容別彆扭扭地說:「先幫我下山。」
池彌疑惑地返回了兩步,走近她,才發現這位大小姐居然穿著那雙精緻的絲綢拖鞋就上山來了。
前一日下過雨的潮濕土壤已經將拖鞋整個毀了,緞面與鞋底半分不分,尷尬至極。
池彌問:「怎麼把你弄下山?」
戎容覺得這個動詞不太準確,但有求於人,算了,她不計較……食指點了點他的手臂,「抱。」
小奶音帶了點撒嬌,但坦坦蕩蕩。
這份坦蕩讓池彌覺得有病的一定是他。
他沉默走上前,彎下腰,就要……扛。
「慢!慢著!」戎容推他赤|裸的肩。
池彌抬身看她。
戎容義正言辭,「你這人怎麼回事啊?我是人,不是麻袋。你就不能用抱的?」說著,她比劃了個公主抱的動作。
池彌:「……」
他躬身,一手膝後,一手腋下,將小姑娘打橫抱了起來。
其實戎容說錯了----扛她比扛麻袋輕鬆多了。
戎容覺得背後硌得疼,動手從他手肘上抽出T恤。
鼻子前面一股汗味兒,她蹙眉把衣服拎得遠了一點,「噫……都餿了!」
結果衣服隔著陽光透了個洞,戎容收回手仔細一看,才發現T恤布料都悶壞了,破了一個個細密的小洞眼兒,「……沒別的衣裳了嗎?」
池彌沒手能奪自己的T恤,只得說:「有。」
沒想到,大小姐一聽,直接手一松,把T恤隨手丟在草皮上,「那換一件吧,破成這樣了還穿。」
聽不到池彌應承,戎容好奇地抬頭看他,只看見他下頜凌厲的弧線,還有緊抿的唇。
咦,似乎生氣了?
這傢伙怎麼這麼奇怪啊……該生氣的時候若無其事,反而為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動怒,古里古怪的。
將戎容放在花園的木製長椅上,池彌轉身就跑開了。
精瘦的身影被陽光拖開長長的影子,這種少年氣對戎容來說非常陌生,不和煦,似乎是危險的,卻又莫名的有種安全感。
她捏了一塊鬆餅咬了口,乖乖地地坐在椅子上等他出現。
池彌出現得比戎容預料得還要更快一點,晨曦中少年挺拔如玉,跑來的時候仿佛被陽光鍍上一層金邊。
戎容盯著他由遠及近,直到他目不斜視地再次從面前消失,她才放下嘴邊的鬆餅,喊了聲:「池彌!」
那身影一頓,終於還是退了回來。
「有事?」池彌問。
戎容大眼睛骨碌碌轉,其實沒事,就是看不慣他拿自己當空氣。
想了想,她把懷裡的小竹籮雙手一托,「吃塊鬆餅吧~」
池彌看了眼已經被她吃得只剩幾塊碎屑的小鬆餅,鳳眸一抬,靜靜看她沒說話。
戎容自己看了眼竹簍,才發現所剩無幾,連成塊的都沒有,有點尷尬地辯解:「碎的,不影響口感……也好吃的。」
池彌單手接過小竹籮,在戎容的注視下仰頭將小筐里剩下的碎鬆餅盡數倒入口中。
他仰頭的時候,喉結鼓動,戎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接過他還來的小簍子。
「還有別的事?」
池彌剛問,就看見坐在面前的小姑娘伸出手,白皙的手指朝著他胸口而來。
他不知怎麼就沒躲,任她捏起一塊掉落的碎屑在指尖。
戎容眨眨眼:「沒事了,你繼續。」
等他跑遠了,她捏著鬆餅碎屑,忽然覺得有種陌生的情緒涌動,不是討厭,不是排斥,也不是害怕,是更加陌生的感覺。
而另一邊,終於離開戎容視野的池彌猛地停下腳步,食指抹去嘴角的鬆餅屑,喘著粗氣,丹鳳眼裡有些迷惑。
八歲之前,他住在遠離楠都的大山里。
那裡人窮,女人都想著嫁出去,留下的無外乎老人和樵夫漁民。
他對異性的印象模模糊糊地停留村口的一個大姑娘,只依稀記得她穿著紅色嫁衣,哭得面無人色。
女人是什麼?八歲前的池彌會說,像山頭的雲,又軟弱又虛無。
後來,他本想追回跟著人出山的姜河,結果搭上了自己,八歲被騙到楠都,開始在地下賭場裡打拳。
從來楠都的那一天開始,他幾乎所有時間都在黑乎乎的斗室中,要麼練拳、要麼搏命,要麼在沒有窗的棚屋裡天昏地暗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