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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12:54 作者: 曉春
    「臭小子。」她破涕為笑,「是新款哎,什麼叫新款!」

    我們又彼此沉默了一會兒,她說:「你幾時能回家?」

    「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如果超過,我想我也回不來了。

    那個人也不是傻瓜,我一次次接近他,又一次次甩開他,到現在,局面欲罷不能,我也進退維谷。

    等再換一個早晨,仍沒有什麼陽光。我瞥了眼這三天一直放在柜子上沒動過的手機,猶豫地走過去,按下了開啟鍵。然後,一連串的號碼和簡訊息瘋狂地撲過來──

    程晉的:

    「邵振安,你回來,我在別墅等你。」

    「你什麼時候回來?玩夠了沒?」

    「你他媽還回不回來?!」

    ……

    鈴聲這時猛地響起來,我驚跳,一看是個陌生號碼,皺著眉接起來,對方卻把電話遞到另一個手裡。

    「是不是邵振安?是不是!」雲莎在那頭焦急地嚷嚷。

    「是。」

    「阿晉出事了!」

    我的心像要被扯出來胸口來一樣硬生生地一擊:「他怎麼了……」

    「祥叔要處置阿晉,你快滾出來!你要把他害了你才甘心是不是?你幹嘛要這麼對他?我派人24小時撥你的電話,他在這兒為你赴湯蹈火,你躲哪兒涼快去啦?!你快回來澄清事實。」她的聲音突然襲擊黯下來,「如果你還有點良心的話。」

    我想也沒想就掛掉電話飛奔出門,直衝下樓,甚至沒來得及等電梯,快速攔下計程車,憑著記憶讓司機載我到九龍的那家餐廳門前,顯然這個時候還沒有到開張時間。

    剛推門進店,就被裡面兩個小弟擋住:「找誰?」

    「祥叔。」

    他們謹慎地打量我片刻,一個打電話通報並示意:「你在這兒等著。」

    過後從裡面又出來兩個高大的男人,其中一個走過來確認我的身份:「邵振安?」

    「是。」

    「祥叔交代過,讓我們帶你去紫竹園。」他作個姿勢,「請。」

    我沉吟一會兒,緊隨他們上了一輛車,直駛向另一個目的地。

    一進大廳,祥叔已經端坐其上,旁邊還有幾位年長者,呵,這架勢倒真有點三堂會審的味道,真可笑。我警惕而神情嚴肅地盯著場上的人。

    「小子,我知道你會來。」祥叔肥胖的身子在寬椅上向前挪了挪,那眼裡的精光還是很厲害,「我倒是想見識一下,讓程晉如此看重的人是個什麼貨色,值幾斤幾兩重。」

    真他媽的,這老傢伙把我當jì女還是雜碎!他的語氣讓我很不慡,但一時也忍住了暴怒,我還記得程晉的警告,在祥叔面前多說話絕對沒好處。

    「你不說話是不敢說,還是怕說錯?」他精明地丈量我的實力,「知道我為什麼要罰他嗎?」

    罰?!他罰了程晉!

    我脫口而出:「你把他怎麼了?」

    「哼,你別裝得一副緊張的樣子,你那些小把戲還想騙過我們這幾雙老江湖的眼?」他似乎連多看我一眼都覺得不屑,「為了利用阿晉幫自己脫險,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了吧?你的手段的確高明。要不是雲莎告訴我……我還真是想不透阿晉為什麼為你的事來求我。」

    我氣得快冒煙了,但在不知程晉安危的時刻,我不能衝動。拼命抑制住心底的不安和憤怒,均勻地吐氣,靜觀其變。

    「程晉的倔強我是領教過的,但他一向不會為別人的事情耍個性,這一次他卻讓我很失望。」老人悠悠站起來,朝我的方向走來,「原因出在──你身上。我倒想知道,你是用什麼手段降服這匹野馬的?讓這樣的人為你賣命很過癮吧?」

    「我當他是朋友,我沒有想要利用他。」我語氣生硬地辯解。

    「你的眼神很犀利,程晉就是被它蠱惑的嗎?」

    收斂起眼睛潛藏的戾氣:「祥叔,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揮手阻止我的話,冷冷瞪著我:「你沒資格叫我祥叔,我也受不起。」他轉身命令一個壯漢,「大申,把程晉帶出來。」

    場面就這麼沉默著,窒息般的沉默。直到有個長者開口調和:「阿晉年輕氣盛,別太嚴厲了,我想他也是一時胡塗。」

    祥叔頂著一張撲克臉踱回椅子邊:「你們欣賞他,為他求情,可他並不領情。做長輩的過分縱容晚輩也不是好事,看看,現在他們個個抖起來了!阿晉居然為了這個外人頂撞我!你們有誰會想得到,啊?」

    這時,程晉被人押著出來,他雙手被縛,臉上有些皮外傷,走路的時候有點拖腳,像是被人抽光力氣一樣,我的心頓時像被一陣熱辣的湯澆過一樣。我不知道他們對他做了什麼,但從他的傷勢來看,一定不是「普通待遇」。

    「原來你們就是這麼照顧晚輩的!」我再也耐不住諷刺道。

    「邵振安,你住口!」阻止我的是程晉,他一臉肅穆地盯著我,雙眸閃著清澈的光,「你他媽幹嘛來了?我的事不用你管!滾。」

    我不理他,徑直走到祥叔面前:「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他犯的事,情理不容。」老頭冷酷地迸出幾個字,「阿晉,你自己說給他聽,你都跟我說了些什麼?該不該罰?」

    「祥叔。」他突然放軟聲音,「我錯了,你放過他。」

    「你肯承認錯了?他一來你就肯承認錯了!」祥叔猛地一拍桌台,「我看你跪了一天一夜的鋼條還沒夠啊?!」

    祥叔一步一鏗鏘地走向他:「今天我要你當著各位長輩的面說清楚,我不想你將來不能服眾!不想我祥叔看中的人成為笑柄!今天起,你主動離開這個臭小子,再也不要有瓜葛了,我替你還願,幫他去跟索羅幫談判。我救他,你就給我腦子清醒過來,別毀了你的大好前程。你以為自己去索羅幫,別人會買你帳?他們是買我沈祥富的帳!」

    「程晉,你到底在幹什麼?你一個人去找索羅幫?!這算什麼?幫我?我不要你這麼幫!」我震驚地沖他大喊,「你他媽說啊!」

    我已經可以想像,老頭知道我跟他有「超乎尋常」的關係後推翻了之前的承諾,所以他單槍匹馬闖狼穴,他不像是沒有腦子、憑意氣做事的人。除非他是真的有把握,難道──他認定祥叔會出手拉他……他在賭博。

    「你就告訴你的朋友。」祥叔命令他,「告訴他你答應我的事。」

    「祥叔,你別逼我。」

    老頭的聲音突然放緩放柔了:「我逼你?有嗎?是他逼你吧?」

    「你救他,我永不見他。」

    「事情解決了。」有位長輩站起來附和道,「阿晉,我們知道你只是一時胡塗。」

    有人上前解開了他的手,這時,他又抬頭看著我:「邵振安,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我們在一起只有災難,你走,別再來惹我,我惹不起你。」

    「你什麼意思?」我正要向他衝過去,就有一個打手上來拉住我,對著腹部就來了一拳,媽的,還真狠,我沒防範,一手捂著肚子一手將手心撐地半跪了下來。

    第二腳正要下來,老頭已經伸手阻攔:「別管他了,你們送他走。我不想再看見他。」

    我望著程晉,他一聲不吭地轉身走,我當時又酸澀又氣怒,當場就嚷起來:「程晉,我不要你偉大犧牲,我不要你好心,我寧願死也不要受這種污辱,你把我看成什麼了?你還當不當我是朋友?!」

    他腳步一滯,回頭非常堅定地回答我:「不是朋友,從來就不是。」

    我們不是朋友,好,我們不是……我們他媽什麼都不是!

    「這可是你說的。」我硬是撐著起來,死死盯牢他,「你別後悔。」

    他微微皺起眉,沒再多看我一眼,甩頭離開視線,看著他倔強絕決的背影,我真覺得酸澀,酸得都快胃痙攣了。程晉,這一回,你是徹底打敗我了,徹底!

    有些麻木地往外走,簡直不知道應該到哪兒去釋放我的滿腔鬱悶,我跟程晉就這麼完了,呵。他救我一命就算兩清了?仔細想想,他其實根本就不欠我什麼。也夠了,我也該玩膩了,再不回去,大概就真的墮落了。突然想起二姐說的JPG新款,我笑出來,笑得胸口都堵住。

    我又回到酒店過了幾天,除了打斯諾克,就是喝酒,我把精力都用在最無用的事情上分散注意力,我再也不去管什麼電話、外表、舉止,我就像個浪漫漢一樣邋遢散漫。

    有一天中午,正睡得不醒人事,門鈴震天價響,固執的頻率令我發瘋,我惡狠狠地衝出去想痛扁門口那個不識相的傢伙。猛地打開門,對方看見我,一臉吃驚:「少爺,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看不順眼就滾蛋,別煩我。」

    正要甩門,那個男人卻先一步無禮地用手臂擋住門板跨了進來:「你人在香港,為什麼不同先生太太聯絡?他們很擔心你。」

    「我太沒用,不想再氣他們。」我泄氣地瞪著他,「你滿世界地追著我轉,到底想幹嘛?」

    「我們只是奉命確保你的安全。」

    「安全?」我嗤笑,「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安全嗎?」我一步上前把他用力提著,邊往外拽邊怒吼,「添什麼亂!看我還不夠倒霉是嗎?滾,統統滾!」

    他想還手,但礙於我的身份,也只得被無奈地退出去消失。我重重砸上門,幾日裡沈澱的鬱氣全重新冒上來,止也止不住。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我怎麼變成這樣……像只困獸在原地掙扎哀傷。我始終不知道我和程晉是怎麼分道揚鑣的,為一個彼此都明白但也不敢弄得太清楚的問題而猶豫不前,最後,終於被人成功離間,原來我跟他之間就只隔著這麼脆弱的一層紗。

    潛意識裡,我總是想擺脫他,但現在,他卻將已經無法自控的我整個留在沙丘里……如果他真能把我單獨遺棄沙漠,讓我彈盡糧絕等死,我也安心放棄了,可他偏不!搞那一套忠孝兩難全的戲碼,末了,還給我留一把槍、留一袋水,讓我自己走出沙漠去,我不知道是要感激他的自我犧牲大仁大義好呢,還是狠狠賞他兩拳讓他知道自己他媽是在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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