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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地瓜的老頭顯然普通話不好，顧耀東說的話又帶著一點a市本地的口音，兩個人交涉起來似乎是有點困難，但是一個誠心賣，一個誠心買，連猜測帶比劃這筆買賣倒也能做成。

    許觀南兩雙細長的手指放在唇邊吹了吹，靜靜的看著街對面的場景，心中一片安寧。

    很小的時候，他被嚴格管教的時候，就曾經想過無數次，如何去忤逆他權威極重的父母。

    可是他沒有機會，人生的一切都被規劃成一條直線，他就像這條直線上的一條小螞蟻，離不開這條線半步，只能按部就班的往前走。

    可如今這條線斷了，或許是天意，又或許是人永遠無法規劃好一切，反正就是斷了，斷的徹徹底底，再也不會接回去。

    他父親生氣的時候，他沒有害怕，心地反倒隱隱升起一種期待已久的刺激；那個杯子砸過來的時候，他也沒有害怕，反倒是有一種拿得起放得下的解脫。

    呼出的溫度撲在手上又被很快帶走，顧耀東捧著用油紙包起來的地瓜飛快的往這邊走。

    地瓜的熱度瞬間填充了手心的冰冷，被揭開的皮下面是亮晶晶流著蜜的黃色，眼前顧耀東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裡面充盈著笑意：「觀南，快嘗嘗，甜的~」

    牆角擋住了風，許觀南坐在行李箱上，兩隻手捧著地瓜，小小的啃了一口。

    軟糯香甜的口感瞬間充斥了口腔，整個冬天的美好都被一併吞入腹中，熱騰騰的。

    顧耀東有些心疼地盯著他眼尾被燙到的那一塊兒，到底咽下了所有的話，什麼都沒說。

    只是彎著腰看他，看著他一口一口的吃著地瓜，又很小聲，很溫柔的徵求他的意見：「觀南，前面的餛飩攤好香啊，我們去吃餛飩好不好？」

    坐在行李箱上的許觀南比往常矮了不少，皮膚白皙，神色溫軟，像個小朋友一樣乖乖點頭，「好。」

    第152章 顧許番外8：寶貝，你想親自餵孩子嗎？

    賣餛飩的攤子也擺過很多年了，一碗22個小餛飩，隨著勺子一起舀到白瓷碗裡，撒上層香菜，被用托盤端了過來。

    吃飯的地方是個大帳篷，遮住了呼嘯而來的風。

    買餛飩的大嬸兒也是老相識，這會兒客人不多，她用圍裙擦了擦手，笑著站在許觀南旁邊，操著一口地道的稻城方言：「觀南，你可有好久沒回來了，上次見你還是去年這個時候。」

    許觀南將烤紅薯放在桌子上，「是有一年沒回來了。」

    大嬸只是笑，「大城市的餛飩是不是更好吃？嬸兒手藝不行了，跟不上新樣式，做出來的還是老味道。」

    「還是您這裡的餛飩好吃，我工作的地方也有不少賣餛飩的店，只是都不如您的手藝好。」

    「也可能是你在我這裡吃習慣了，我記得小時候你爸媽工作忙，你可沒少來我店裡吃餛飩。」

    大嬸兒自顧自的說著：「當時你多瘦啊，皮包骨頭一樣身上沒有幾兩肉，還是現在好看，現在比以前長了點兒肉，看著正好。」

    「老闆娘，來兩碗餛飩！」

    攤位前來了新客人，大嬸兒打了個招呼，又去忙自己的了。

    顧耀東舀起一個餛飩，放在唇邊吹了吹，眼看著沒有人注意，才伸過勺子來，遞在了許觀南面前。

    許觀南解開圍巾，微微俯身一口咬下去，薄如蟬翼的餛飩皮頃刻爆開，鮮美的肉汁一起迸濺在口腔里，香氣撲鼻。

    看著他吃了下去，顧耀東又心滿意足的收回了勺子，重新舀起一個小餛飩，繼續小心地吹了吹，復又小心地遞了過來，像是怕被他拒絕，壓低了聲音：「觀南，沒人看見……」

    這段時間他好像很喜歡這樣照顧自己。

    趁沒人注意，許觀南飛速地將小餛飩銜進嘴裡，像是在這種熟悉的環境裡做著什麼大逆不道的壞事。

    他看了一眼顧耀東，發現對方又開始不厭其煩的重複舀餛飩、吹餛飩這件事，好像隨著自己被一塊趕出來，他沒有任何委屈，又好想和自己在一起，他做什麼都可以。

    許觀南微微歪著腦袋看向顧耀東，臉上浮現一點迷茫的神情：「顧耀東，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哪裡有這麼多為什麼，喜歡就是喜歡了，權衡利弊里的條理清晰還算什麼喜歡。」

    顧耀東吹好了第三個小餛飩，捏著勺子遞了過來，聲音裡帶著被無法忽視的愛和縱容：「寶貝張嘴……」

    帳篷的光線動了一下，許觀南像是做壞事被發現的小兔子，突然扭過臉來坐直了身子，低頭用勺子在自己碗裡滑動著。

    「是老闆娘在給顧客找錢。」

    昏黃的燈光下，一隻手伸了過來，輕輕的握住許觀南放在膝蓋上的手，掌心一片火熱，對方卻隻字未說。

    窗外是呼嘯的寒風，交錯高低起伏的聲音異常尖銳，聽得人心裡直打顫。

    許觀南自己舀了一口小餛飩吹了吹，慢慢放入口中，聽著外面的風聲，一併吞入腹中。

    這個冬天，他竟然沒有感到有多少孤獨。

    勺子碰到瓷碗的「叮噹」聲傳來，帶著滿滿的人間煙火氣，足以慰藉人心。

    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被人緊緊地包裹著，從手背一直到指尖，灼熱一片，足以抵擋外面的寒風。

    許觀南慢吞吞地想著——

    或許他也沒有那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