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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00:50 作者: 一葉菩提
「你……」
他頓了頓,又說不出更多煽情的話,他只想讓柏蕭清楚,他不會因此覺得柏蕭怎麼樣,無論發生什麼事,他的想法都絕不會改變。
柏蕭笑得比哭還難看,「……你覺得正常嗎?」
「正常,世上本來就無奇不有。」
「哈。」柏蕭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又以手覆住雙眼,「我不知道怎麼說----現在也沒確定吧?只是你跟謙謙做了親子鑑定。」
秦欒華手一緊,崩直的唇線抿得極緊,眼神充滿凶戾之氣,「你什麼意思?」
「……」
「你覺得謙謙是我跟別的女人的?!」
「…………」
秦欒華強行扳過柏蕭肩膀,讓他無法逃避的面對自己,他滿臉陰鬱,暗藏著風雨欲來的危機,就那麼赤/裸裸的刺入柏蕭心臟深處。
他咬牙道:「柏蕭,誰都能這麼說,但你不能,你知道謙謙是你的孩子,就因為一個生育的事實,你要連這件事也一併否認掉嗎?!」
柏蕭沉默不語。
秦欒華死死盯著柏蕭,想從那雙躲閃的眼裡找出些信任,但他最終還是緩緩鬆開了手,一股無法言說的疲倦襲上心頭。
夜色沉沉,氣氛變得尤為尷尬,瀰漫的硝煙味在空氣中肆意擴散,沉默得稍稍動一下都感覺難堪。
許久,柏蕭低啞道:「我們為什麼會有謙謙?」
秦欒華不安挪動了一下,「你記得我說過,幾年前你喝醉了酒跑來我住的酒店----」
「嗯。」
「然後你向我表白,你說、你說……」秦欒華說著突然頓住,他深深看了柏蕭一眼,心底有一股繃得極緊的弦在奮力往兩旁拉扯,勒得他用力喘息呼吸不過來。
秦欒華咬緊牙關,那根弦勒穿骨肉深埋在體內,想要拔出必須把血淋淋的傷痕重新扯開,過程猶豫不決、痛不欲生。
「……我騙你的,那些都是假的。」
柏蕭轉過頭直直盯著秦欒華,目光晦暗不明。
「你沒有喝醉,也沒有向我表白,你是被人下了藥。」秦欒華緩緩道,「那天我喝了酒,回房間發現了你,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你被下藥主動想和我……我當時半醉半醒,沒察覺到你是被迫的,然後我們就發生了關係,再後來你突然離開首都,我那時候還想不通,現在想起來,你或許就是發現有了謙謙的事吧,我、我一直以為你恨死我,再也不想見我了,所以我才沒去找你……」
開了頭,後面的話便順理成章說了出來。
「阿蕭,我特別慶幸你能回來,真的,你給了我復活的機會,我才能夠擁有現在的一切,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現在生氣也好,失望也好,但絕不能對我失去信心,更別提任何離開的話,我會受不了的----我一直不敢告訴你,那時候……那天早上你說要跟我絕交,我怕你哪天會把這些都想起來,我怕……我真的怕你不要我,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該……」
秦欒華難得示弱,還示得這麼徹徹底底,他把主動權毫無保留地統統交到柏蕭手裡,然後等待對方給予他判決。
這些事壓在他心頭已經太久,沒想到這時竟和盤托出,秦欒華忐忑過,彷徨過,唯獨此刻竟前所未有的平靜。
也不知道是相信柏蕭,還是在相信他自己。
柏蕭神色未變,他早料到那件事另有內情,沒秦欒華說的那麼簡單,只是也沒想到還有這麼個內情在裡面。
照秦欒華這麼說,他們當年似乎鬧得不可開交,大概也是喜歡章銘在先,他才會對秦欒華始終漠視,看不到身後還有個人在痴心等待自己。
「我累了,睡覺吧。」
柏蕭語氣平靜,沒給秦欒華任何猜測的示意,隨意得像在道晚安一樣。
他說完便上了床,獨自占據床的一個角落,用被子裹住身體,以冷漠的背影表達拒絕交談的意思。
秦欒華呆怔原地,只覺得渾身力氣被驟然抽空,體內半點能供以取暖的溫度也沒有。
他狠狠用手捂住臉,苦澀道:「阿蕭,你怪我嗎?」
柏蕭閉著眼睛,「給我一段時間,我需要好好考慮下。」
秦欒華沉默,同時心裡也莫名安定了許多,柏蕭需要時間,他也同樣需要時間。
這已經是很好的開始,畢竟柏蕭還願意跟他同床共枕。
無論如何,那顆壓在秦欒華心頭最沉重的石頭被搬開了,他緊繃的神經頭一次體驗到輕鬆感,他再不需要存在任何芥蒂,不必擔心柏蕭某天想起來往事。
即使他現在還需要等待柏蕭考慮的結果。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前,秦欒華認真說了一句話。
「阿蕭,我只要你一個人。」
次日周末,謙謙不用去學校,柏蕭起床後就去了謙謙房間,謙謙睡得很香,被子牢牢地裹在身上,絲毫沒發現有人進入了房間。
柏蕭認真看著謙謙,從他眉眼中能清晰看到秦欒華的影子,這件事他其實早就發現了,起初只當做僥倖,還覺得這是件好事,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端倪。
他一直擔心謙謙媽媽出現,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就是自己……
柏蕭昨晚根本沒睡好,他腦袋亂七八糟想了很多事情,卻沒有一件能理清頭緒,他沒有怪秦欒華,以前的事他已經不記得了,所以他更願意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
秦欒華對他是真的好,這件事他沒辦法也不可能去否認,只是他還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一切,來消化……他竟然能生下謙謙的事實。
只是在柏蕭考慮這件事情的時候,肖筠卻再一次找上了門來,並做了件非常讓人啼笑皆非的事。
☆、94.第94章:VIP章節
柏蕭在夢裡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他身體猛然前傾,額頭重重磕在座椅後背上----可能腫起來了。他剎那間恍然不知今夕何時,只渾渾噩噩側頭盯著窗外,預料中的高樓大廈被稻田土地取代,油菜花長得密密麻麻,一股清香在空氣中肆意蔓延。
前排學生打扮的少年回過頭,友好笑道:「你沒事吧?這段是土路,車不好開。」
仿佛在印證他的話,大巴車再度顛簸起來,將人搖得肝腸、肺臟都要震碎般。
就這樣一路顛簸,大巴如過山車般停在了一個小鎮上,過往行人極其稀少,連座高樓大廈都見不著。
柏蕭拖著行李箱下車,看見蜷曲著曬太陽的流浪貓,耷拉著耳朵,一副昏昏欲睡、懶得搭理人的模樣,他扔了根火腿腸過去,那貓可能年紀大了,好半天才拖拉著起身,然後直接將火腿腸護在了肚子下面。
又當著柏蕭的面舔了舔毛,舌頭粉紅粉紅的。
柏蕭是來投靠表姑的,他以前來過這個鎮,誰料這幾年什麼變化都沒有,他跟表姑兩個月前還有聯繫,對方稱姑父生病急需用錢,問柏蕭能不能借一點。
柏蕭借了,這也是他來表姑這的原因。
他不喜歡欠人人情。
剛下過一場雨,地面還很濕滑,起初馬路還能拖著箱子走,後面田間小路則只能將箱子扛在肩上。柏蕭一路循著記憶找去,眼看就要到達目的地,卻發現表姑家房門鎖著。
柏蕭在門外從下午等到晚上,人依然沒有回來的跡象。
鄰居偷偷看了他好幾眼,見柏蕭等的太久,總算派了個人來了解情況。
這個人就是肖筠。
她說表姑家昨天就沒人了,聽說是走親戚家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柏蕭手裡的電話打不通,又問肖筠有沒有表姑的電話,結果表姑家樹敵太多,根本沒人有她的聯繫方式。
柏蕭到鎮上找了間旅舍住,打算等表姑回來,他對首都已經沒有任何留念,但親情仍具有強大的吸引力,他被太多人背叛,只想稍微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孤獨。
他那時候與章銘分手,與秦欒華決裂,然後奶奶又去世,他在龍勝更遭到雪藏……
仿佛轉瞬間,他就從一個收藏家變得一無所有、家徒四壁。當然,柏蕭能堅定離開首都是因為他發現自己懷孕了,他在醫生驚愕怪異的注視下搶了檢測報告扭頭就跑,那張檢測報告就在他的口袋裡,被捏得皺巴巴的連字都掉了許多。
柏蕭起初不敢相信,他又偷偷買了物體檢測,才確認懷孕的事實。
他清楚孩子是誰的,因為在跟章銘交往期間,對方壓根沒碰過他一手指頭,柏蕭當時的確傻,他早該料到章銘的想法,男人在自己喜歡人面前,怎麼能控制最原始的欲/望
他既能做到這點,大概是絲毫不喜歡自己吧,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柏蕭想過打掉這個孩子,他恨秦欒華趁人之危、心懷不軌,但他沒能狠下心來,他遭受了太多背叛,只有想到擁有這個孩子時,才能從內到外感受到溫暖的熱源。
但柏蕭清楚他必須找到可靠的人接生,並且此人能為他保守秘密。恰好他表姑各項條件都符合,這裡是偏遠村莊,沒人認識他;表姑當過醫生,有一定的接生能力;何況她還欠自己一筆錢,若能幫這個忙,那筆錢遠可以一筆勾銷。
想法很好,但柏蕭等了一周都沒能等到表姑出現。
倒是跟表姑鄰居一家人熟悉起來。
他留下肖筠的電話號碼,讓她看見表姑就通知自己,但接連兩周表姑都了無音訊,肖筠在電話里憤憤不平道:「她家最吝嗇小氣了,田邊那小路都想挖來種田,她肯定見你來就跑出去了,你是不是借她錢了?」
「哎你真借她錢了啊,我告訴你她肯定不還,她在我家借了瓶醬油到現在都沒還。」
「她一準怕你來催錢才跑的。」
「什麼姑父,那男人早跟別的女人跑了,她賭錢欠了帳,才到處找人借錢的,你被騙了。」
柏蕭到肖筠家告別那天,肖筠發現了那張檢測報告,她的反應柏蕭直到許久都清楚記得。
那張檢測報告被肖筠當喜帖般翻來覆去的看,「天吶,還真有這樣的事,我爺爺沒騙我!你幾個月了?在外面吃營養肯定跟不上吧!你別動,我去把那隻老母雞殺了,還有我得告訴我爺爺,他知道肯定特別高興……」
柏蕭懵了,他設想過很多種可能,驚愕、厭惡、憤怒,但唯獨沒有理所當然與興高采烈,肖筠的反應完全出乎柏蕭意料,以致他瞠目結舌半晌,才在肖筠轉身離開前勉強拉住對方,指尖都在微微發抖。
「你……你不覺得我是……」
「怪物?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肖筠拍拍柏蕭的手,「我爺爺見多識廣,你就放心吧。」
見到爺爺以後,柏蕭信了肖筠的說辭,這位老人的確見多識廣,他說話乾脆直接,也讓柏蕭放下了心頭顧慮,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位爺爺以前竟還給男人接過生,即使這樣的奇遇只有一次。
柏蕭留了下來,他的確沒有更好的去處,更不願被人當稀有動物般圍觀察看。
但作為交換,他必須留在肖家,對外便稱孩子是肖筠生的,而他則要和肖筠結婚,他考慮過一段時間,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原來肖筠早就對他暗生情愫,現今又有把柄在手。
肚子漸漸大起來,柏蕭便整日待在房間裡,而肖筠為掩人耳目,也在肚子裡塞了個枕頭,枕頭逐月便換個大一號的,就這樣瞞過了村里所有人,都以為是肖筠為柏蕭懷了個孩子。
直到孩子出生。
那段經歷柏蕭畢生難忘,像一把裹著蜜的刀,想起來會痛,但切開又苦盡甘來,他休養了大半個月才能正常走動,有時肖筠會抱孩子出去走走,兩人看起來幾乎就是真的夫妻。
除了沒有丁點兒夫妻之實。
爺爺提到結婚時,柏蕭一直逃避的問題被擺到明面上,那時候他懷裡抱著孩子,小傢伙拳頭揪著他衣服,閉著眼睛睡得正香,絲毫沒察覺到爸爸的煩惱。
柏蕭說:「我不能騙肖筠,我對他只有兄妹感情,這樣我們就算結婚,她也不會幸福的,我不能做這種事。」
「我在感情上受過傷,沒辦法再愛她,我努力試過很多次,但都沒辦法做到。」
「您也希望孫女幸福吧?我可以對外澄清事實,絕不損毀她的名譽。」
在這點上,肖筠遠比柏蕭執著,她堅持要跟柏蕭結婚,並保證會將孩子當自己兒子來養,她甚至不介意柏蕭不能全心全意愛她。
柏蕭想對外澄清事實的做法也被她堅持否決。
那時候柏蕭沒想過一走了之,可後來發生的事迫使他不得不這樣做。
肖筠見柏蕭一意孤行,絕不願跟自己結婚,竟然鋌而走險在柏蕭喝的湯里下了藥,她知道柏蕭有責任感,只要兩人真的發生夫妻之實,柏蕭就絕對會負責到底的。
那晚肖筠脫光衣服躺在柏蕭床上,擺出各種姿勢引誘柏蕭的欲/望,藥物的作用讓柏蕭很容易起了反應,但心中強烈的排斥感仍然支撐著理智,他推開肖筠從房間跑出來時,渾身衣服幾乎都濕透了,眼前一陣陣發暈,得不到發泄的欲/望帶來更痛苦的煎熬。
肖筠胡亂披了件衣服跑出門,頭次冷冰冰的盯著柏蕭,手指狠狠抓住門框。
「我會恨你的。」
「柏蕭,你敢走!」
「你敢這時候走,我這輩子都恨死你!」
柏蕭腳步微頓,又毫不遲疑的轉身跑進洗澡間,擰開水龍頭狼狽至極洗了個冷水澡,凍得渾身皮膚發青。
隔壁熟睡的孩子不知為何吵鬧起來,給壓抑沉悶的氛圍更平添幾分蕭瑟。
肖筠在床上坐了一整晚,目光呆滯,雙眼紅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