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不懂

2023-09-23 21:54:53 作者: 久爺
    「殿下,何事?」如馨邊行禮邊說到。

    「去幫我取一套衣服,還有,找個藥箱來。」

    「好。」如馨退下,按葉錦羽所說行事去了。

    此時,葉錦羽才有閒心抬頭看了看天空,無星無月,反倒滿是烏雲,不由令人心情低沉,面色愁苦。

    等到如馨幫葉錦羽帶來了衣物以及藥箱,葉錦羽見她自門外來時,才想起了一件事情。

    如馨來到了葉錦羽身前,一邊接過藥箱與衣物,葉錦羽一邊問到,「我倆昏迷期間,皇兄來過嗎?」

    如馨沒有馬上回答,沉吟半天,卻是出乎葉錦羽意料地搖了搖頭。顯然如馨自己也不是那麼確定,因為平日裡,厲隋來的次數雖不多,但一天一次卻從未斷過,突然未至,著實令人驚訝。

    ……

    葉錦羽沉吟,如馨便乖巧地站在一邊,等待葉錦羽接下來的吩咐。許久過後,葉錦羽放棄自己此刻這毫無意義的思索,讓如馨退下,自己提著藥箱,朝白沫的房間裡去了。

    ……

    「唔——」聽聞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響,白沫便又睜開了眼睛,轉頭來看,見是葉錦羽回來,右手扶額,無力地說到,「殿下不是出去了嗎?怎又回來?」

    葉錦羽並未急著回答,緩緩地在白沫身邊坐下,一邊用左手提開了藥箱的鈕扣,一邊用右手解開了白沫腿上傷處覆著的紗布。

    紗布之下,一條猙獰的傷疤隱匿在那凸起的碩大的膿皰之中。傷口呈紫黑色,顯然是中了毒。

    「自己沒有處理?」葉錦羽右手顫抖,聲音也顯得那樣不穩。

    白沫一聲苦笑,「回來時,遇了那老翁,隨意扯了個幌子將你交付他我便跑了,那還敢在他面前久留,生怕露了馬腳。」

    葉錦羽點了點頭,又像是低下了頭,教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你還是先等一下吧。」葉錦羽快速起身,看似隨意地將那紗布扔回了白沫腿上的傷疤處,急匆匆地離開了。左手抬起,好像是在遮掩自己的面容,步入黑夜,不讓人看見此時的他。

    ……

    「嗒嗒——」幾聲木版吱呀的聲音傳來,那是在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白沫再睜眼之時,葉錦羽已然坐到了他的身邊,還帶回了一盆泛著熱氣的水,盆上搭了條毛巾,一盞燭燈,以及在燭光下閃耀著霜寒的尖刀。

    白沫沒有作聲,而是再次閉上了眼睛,任由葉錦羽擺弄。

    「滋——滋——」焰火跳動而爆出的輕微響聲在這長夜之中顯得是那樣清脆。

    「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傷口。」黑暗裡,葉錦羽靜靜地開口說到。

    白沫無奈且虛弱地睜開了眼睛,對著葉錦羽,面色蒼白地一笑,「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說著便要起身,從葉錦羽手中接過那把尖刀。

    葉錦羽伸手,將白沫輕輕地壓了回去,嚴肅地說到,「你說,我來。」

    「咳咳——」白沫輕咳兩聲,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其實,你應該清楚大概。」

    葉錦羽點頭。

    「刀在燭火上烤到發出那種微紅,帶著銀光的亮色的狀態。」

    葉錦羽將尖刀至於火上,秋夜雖寒,但刀仍舊熱的很快。

    「帶了外敷的藥物嗎?」

    「七厘散與觀音膏。」

    「好。」白沫點頭,緊接說著,「用刀將膿包戳破。」

    葉錦羽表情複雜地看了白沫一眼,欲言又止,而白沫也與他正視,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沒事的,放心吧。」

    葉錦羽點頭,這才有了丁點下手的勇氣,持刀的右手緩緩移到白沫的腳邊。後腳跟,那筋脈密集之處,葉錦羽很害怕自己稍有不慎便會適得其反。

    昏暗的燭火之下,微光映著尖刀,反射著令人心顫的光亮。

    「要不還是我來吧……」白沫再次開口說出了這句話,沒等葉錦羽回神便伸手要去接過那把刀來。可厲俊辭將手一撤,還是沒有將刀遞給白沫。

    「我……我想幫你處理一下傷口。」葉錦羽說的支支吾吾,他是真的很想幫白沫做些什麼。畢竟,他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傷痕,這是他內心所想。但他沒有想起自己所經歷的苦痛,也許,他更多的是對造成此番場面,而他算是罪魁禍首的愧疚。

    「好吧。」白沫無奈,「就算將這條腿賠給你也算值當了。」後面這句話,白沫說的聲音很小,再加上葉錦羽此時正緊張地舉著尖刀,搖擺不定,所以沒有聽見。

    「來吧。」白沫伸腿一動彈,瞬間打破了他兩之間的僵持局面。葉錦羽望向白沫,看他眼神堅定,自己這才艱難且用力地點了頭。

    「那我下手了。」

    ……

    「嘶——」刀入傷口,被灼過的鋒刃立即與那膿包產生了滋啦的細微聲響,有一聲輕音,膿包破了,大量的膿水流出,淡白色似乳漿的液體裡帶著血絲,如同一條條毒蛇的紅舌,令人感覺背後發涼從而生懼。

    「咕嚕——」忍住噁心,葉錦羽強吞了一口口水,閉眼側頭,深呼吸了數次,這才壓下那腸胃的翻滾之感,這才能繼續幫白沫處理傷口。

    「裡面還有,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白沫自然是這方面的行家,跟久病成醫差不多的道理。

    「還有?」葉錦羽驚疑,再次望向那傷口,不禁膽怯了許多,思量許久,最終還是沒有選擇放棄。多年的養尊處優,能有這樣一份不變通的精神,白沫也只能暗嘆一聲他們家族基因的強大。

    「繼續吧……」白沫是心知拗不過葉錦羽的,只好友善地提點兩句,「先用熱毛巾將那膿水蘸干,再用小刀繼續。」

    葉錦羽看了眼白沫,然後點了點頭。

    諾言容易,點頭輕鬆,可世事付之於行動終歸是無比艱難的。尤其是這種陌生且常人所難忍的事物更讓人無法堅持。

    「嘭!」一聲輕響,又一個小膿包被戳破,這是隱匿在剛才葉錦羽所戳破的大膿包之下的恐怖。尤其是剛才葉錦羽剛把那大膿包之上那乳白的膿水蘸干之時,其下密密麻麻不下十數的小膿包,真是讓人頭皮發麻。用刀尖一挑,便是一粒白米挾帶著透明的膿水濺出,不能揉捻,得立馬用熱毛巾蘸干,以免膿水再流去別處感染腐蝕組織與肌肉。

    待到所有小膿包一一被挑盡,敷上藥物,裹上薄薄的四五層紗布,這才算處理完畢。

    後面過程說起來容易,可實際操作,尤其是在這天冷時分,葉錦羽還不時要把尖刀放在燭焰之上稍加烘烤,同時還要照理好那未處理完的傷口。最重要的一點:整個過程都要很快。如此一來,難度便驟然拔高,必須得人手腳協調,才能很好的完成這個任務。

    現在看來,在白沫的指點下,葉錦羽完成的還算不錯。

    ……

    「唔——」

    「呼——」一前一後的兩聲吁氣,分別來自於白沫與葉錦羽。

    忍了半柱香的苦痛,直到現在,白沫這才如釋重負,較為舒坦地舒了口氣,這樣的一次處理,簡直比他自己親自來還勞累。

    安靜地躺下,白沫頓時沒了睡意,側頭看向此刻正擦著汗的葉錦羽,欲言又止。

    「應該好了吧。」葉錦羽微微一笑,撥弄了一下自己散落下來的髮絲,就這那洗過毛巾的熱水洗了洗手,就準備出去。

    「好好休息吧。」葉錦羽端著水盆,朝白沫說著。

    白沫牽了牽他的衣擺,「你等下還會回來嗎?」

    「何事?」

    「地道——」

    葉錦羽愣了愣,徑直朝外面走去,只留下一句,「我等下回來。」

    ……

    一番變故,進退兩難,這微亮的初秋此時竟也帶上了好幾分寒意。

    ……

    掀起衣擺,歸來的葉錦羽就這樣在白沫身邊的地席上落了座。

    白沫沒有再看他,呆呆地望著屋頂,思量著些什麼。

    「怎麼辦?」葉錦羽沉聲,面對著糜爛的情境不知所措。

    白沫應聲,「要不還是暫停下來吧,我也不知那人什麼意思。想來你與他皆為手足,既然他將你藏匿,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可我對他還有何意義呢?」兩人皆想不明白,除開死去的母親和老皇帝,葉錦羽真再無一人支持。

    「呵——」白沫苦笑著搖頭,「真不知你將我救出有何意義,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總覺得你不該在那裡。」葉錦羽輕聲反駁。

    「我的小太子啊——」白沫從床上起身,緩緩地貼近了葉錦羽的臉龐,一手將他的下巴抬起,一手拂過他那黑中帶著暗紅的頭髮,如同從前還是典獄司的他那般陰冷與霸道,在這寒夜之中,「你覺得、你覺得,但你什麼都不懂。」

    說完這些,葉錦羽只見白沫的臉漸漸變得陰暗,他又退回了黑暗之中。

    皇家的蠟燭不知為何,就是比外頭的經用,雖明亮程度和外界王公貴族府邸里的相比所差不多,但它所燃時長卻足足是外界的幾倍有餘,已經不能用尋常蠟燭一炷香時間的計量單位來計算了。

    「砸砸——」黑暗中,不斷傳來火星爆裂的細微響聲,兩人保持著沉默,因為著實沒有什麼好說,準確而言,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的葉錦羽已經慌了手腳。差不多短短一月之間,他對這俗世而非書中世界的理解上了不止一兩個台階。

    「你知道……」白沫開口,葉錦羽趕緊「嗯」了一聲,以至於打斷了白沫的話語。

    白沫頓了頓,「你知道聖上將我給你的用意嗎?」

    葉錦羽搖頭。然後,他只見那牆角的黑暗之中再次探出白沫那傷後愈發蒼白的臉龐。

    「練膽!」白沫用力地吐出了這兩字,儘管葉錦羽仍然不懂他的含義,卻被語氣中重重的兇狠氣激了個寒顫。

    「什麼意思?」葉錦羽不明白。

    白沫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似平復了一下自己略微有些起伏的心緒,緩緩道出了一句震撼了葉錦羽的話語,「他要你殺我!」

    「什麼?」葉錦羽像是沒有聽清地追問了一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葉錦羽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舌頭打結,導致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白沫這次沒有躺回那個牆角,就那樣貼在床邊,雙目低垂,用餘光打量著葉錦羽,用自己的沉默給予他最真實的答案,然後……等待他的答案。

    「為……為什麼?」葉錦羽低頭,兩人都不敢正視對方的眼睛了,而在他們的頭頂,籠罩著一片陰雲,那是葉錦羽世上最熟悉的人的算計,也是白沫最陌生的人的算計,不過相同的是,他們都有一種窒息之感,害怕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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