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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47:24 作者: 米糰子
薛念將手收回來,疲憊的在蕭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眼睛看著床上雙目緊閉的樓樾,唏噓道:「唉,這兩個人還真是多災多難,明明是兩情相悅的有情人,卻總是不能如願的走到一起。如今一個昏迷不醒,一個失明傷痛,就是我們這些旁人朋友看著都替他們難過……」
蕭墨苦澀一笑涼涼道:「身份所致,各負責任,自然就會有太多的身不由已……所以,有時候本太子倒是挺羨慕你,有一技傍身,活得瀟灑自在,愛誰、不愛誰,一切都可以隨自己的內心……」
說罷,一向精神奕奕,瀟灑不羈的蕭墨竟是露出了一臉的疲累之姿來,復又閉上了眼睛,靜靜坐在炕前守著昏迷的樓樾。
而正在此時,庵堂的師太過來敲門,告訴蕭墨,庵堂外有一位姓蕭的施主要見他。
聞言,蕭墨攸然睜開了眼睛,下一刻已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白,反應迅速的拉過薛念囑咐幾句後,這才出門去前院見客。
勿忘堂的前院,茂盛的樹蔭下站著一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面容冷峻,不怒自威,竟是讓庵堂的師傅們不敢近身。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聲名遠赫的胡狄王蕭燃!
而蕭墨在聽到師太報出『蕭』姓施主要見他時,心裡已然猜到了是父皇千里迢迢從胡狄來大庸,如今親眼見到那個一身威嚴立於樹下的父皇,還是讓他的身上浸出了一層冷汗。
胡狄人重情重義,也最厭恨背叛者,所以樓樾的背叛,讓父皇怒火衝冠。
如今他不遠萬里親自來到這裡,蕭墨心裡生出了擔心,父皇是不是不打算放過樓樾了?!
就在蕭墨為樓樾著急之時,胡狄王回頭看到他,不等他上前行禮請安,已是環視了一圈小小的庵堂,幽然道:「這就是……他母親一直居住的庵堂?」
蕭墨一怔,下一息已是明白,父皇說的是樓樾的母親----安王妃!
他恭敬道:「是的,據說師太在皇兄很小的年紀就搬離了安王府,一個人在這勿忘堂一住就是十幾年……」
「勿忘……勿忘……」
胡狄王將這兩個字反覆在嘴裡輕輕呢喃著,埋藏在內心深處的一絲情誼卻是慢慢的滲透出來,充盈著他成為帝王后,日漸冰冷疏離的心。
掌年握劍的粗糲手指撫上同樣粗糙的樹幹,胡狄王緩緩道:「聽聞,她是被安王親自踢下山崖活活摔死的?!」
蕭墨見父皇進來開始,問的一直是安王妃的事,心裡稍稍放鬆半分,不由抬手指向遠處那道筆直如線的山崖,沉聲道:「就是那處名橫樑的山崖,安王妃因與父皇舊事被安王發現,被安王削斷筋脈踢下了山崖……」
握樹幹的手驟然一緊,胡狄王深邃的眸光暗下去,冷冷道:「安王樓譽,也虧得他死得早,若是落進朕的手中,他就不是萬箭穿心而死這麼簡單了……」
說罷,胡狄王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冷冷向蕭墨問道:「他如今如何了?」
蕭墨小心道:「皇兄就在後面的禪房,情況……卻是不太好……」
從樓樾絕決背叛胡狄重回大庸開始,胡狄王恨得咬牙切齒,竟是不顧身份,千里迢迢的從胡狄來到了大庸,親自來了結他。
胡狄王對背叛之人從不手軟,那怕是他的親生兒子!
可是,氣勢洶洶而來,在得到他自盡的消息時,胡狄王心裡的氣恨又變成了憤恨,恨他為了一個女人,竟是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而如今站在這方幽靜僻冷的庵堂里,他的腦海里驀然想起了十幾年前那個清麗出塵的美麗女子來。
當年,在那間點了催情香的東宮偏殿裡,像胡狄王這樣心智堅定之人,若是不動情,那樣的催情香或許不能讓他完全情迷……
而若不是對安王妃有情,胡狄王更不會在事後,讓人給安王妃送去了代表胡狄半壁江山的兩塊玉牌……
所以,來到安王妃住的這房小小的庵堂,想著庵堂的名字,胡狄王滿心的怒火瞬間就被這裡的清涼澆滅,再得知樓樾的情況不好,心裡一緊,當即甩開步子隨蕭墨去了樓樾的屋子。
看著面色蒼白靜靜躺在炕上的樓樾,胡狄王心裡一痛,看向垂首站在一邊的薛念,冷冷道:「聽說你是大庸的神醫,還是他的朋友,為何卻救不醒他?」
薛念沉聲道:「大皇子刺下去的那一刀離心口只差半分,心脈受損嚴重,所以……只怕是凶多吉少……」
「帶他回胡狄,我們那裡多的是神通的巫醫,一定能救活他!」
胡狄王看著床上的樓樾,眉頭緊緊擰起,想也沒想就對蕭墨吩咐道。
聞言,蕭墨一驚,連忙道:「父皇,皇兄胸口的傷口還未痊癒,而回胡狄的路途遙遠坎坷,實在不利於皇兄養傷,不如等他病好後再回胡狄……」
薛念也連忙道:「只要留下大皇子,我還有三分把握能救醒他,若是一路舟車勞頓,大皇子更加活不了了……」
聽了他們的話,胡狄王神情中閃過遲疑,冷冷道:「若是將他留在這裡,他始終會忘記不了那個蘇流螢,所以……」
然而不等胡狄王把話說完,炕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眸光茫然看著眼前的一切,等看到了站在炕前眸光著急的看著自己的三人,樓樾心裡一滯,片刻後才艱難吐字道:「我……竟是沒死麼?!」
見他醒來,三人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胡狄王冷峻的面容不覺松馳下來,而蕭墨和薛念在高興的同時,心裡又生出了新的擔心----
他們擔心樓樾一醒,胡狄王更加會堅持帶走樓樾。
若是他願意跟胡狄王重回胡狄還好,若是他不願意,卻要如何是好……
夏日的橫樑上,山風涼爽,甚至對像樓樾這種剛剛能夠起床的病人來說,是有些涼骨的。
胡狄王負手站在山崖邊,眸光看著下面深不見底的山崖,冷冷道:「你的母親慘死在這裡,這裡如今只有你的仇人,你的親人都在胡狄,你為何還要執意留在這裡不走?!」
樓樾苦澀一笑道:「因為這裡曾經也是我的故土!」
「在不知道父皇是我的親生父親之前,這裡就是我的故土,是我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地方。就算如今一切都改變,也無法將這一事實抹滅……」
「你是在怪父皇沒有早點尋你回胡狄嗎?」
胡狄王回頭看著臉色蒼白的樓樾,嘆息道:「在墨兒告訴我一切事情之前,父皇並不知道你的存在……若是早知道,父皇一定早早的就接你與你母親回去了……」
「兒臣並不是怪父皇!」
樓樾不顧身上的傷口,咬牙在胡狄王面前跪下,懇切道:「兒臣只是希望父皇看在這片土地曾經是兒臣的故土,不要對它進行踐踏……而母親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同樣將這裡當成了她的第二家鄉,她的骨灰也埋葬在這裡,兒臣不希望胡狄的鐵騎驚擾到她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