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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47:24 作者: 米糰子
    蘇流螢原以為慧成帝醒來第一個召見的肯定是他的兒子們,再則也是他信任的大臣,卻萬萬沒想到慧成帝醒來要見的人是自己。

    遲疑片刻,她終是跟在於仁的後面朝寢宮裡面走去。

    進殿時,蘇流螢曾悄悄的問於仁,皇上此番所得何病,為何突然這麼兇猛?

    於仁白著臉搖搖頭,悲愴道:「長公主,皇上並不是病了,而是中毒!」

    蘇流螢腳步滯住,震驚回頭,不敢相信的看著於仁。

    於仁面容悲痛,沉重的點了點頭,再次肯定了自己所說的話。

    蘇流螢感覺自己全身仿佛浸到了冰水裡,一陣冷過一陣,顫聲道:「所中何毒?那如今……如今皇上醒來了,可是身上的毒解了……」

    想到慧成帝的吩咐,於仁艱難笑道:「長公主不要擔心,陛下醒來就無事了,毒也解了,只是身子還虛了很,要好好臥床靜養一段時間……」

    蘇流螢心裡一松,來到了慧成帝的床邊。

    此時天光微明,寢宮內只有慧成帝的床頭點了幾根燭火,殿內一片昏暗。

    慧成帝面臉臘黃的靠坐在床榻上,渾濁的眸光切切的看著走進來的蘇流螢,苦澀笑道:「方才……父皇夢到你的母親了。這還是,她走後父皇第一次,夢到她……」

    蘇流螢沒想到皇上會突然提到阿娘,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話,只得輕聲道:「皇上剛剛醒來,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慧成帝卻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苦澀笑道:「在夢裡,瓊妃怪朕沒有好好照顧你……

    螢兒,你想回汴州嗎?」

    聞言一驚,蘇流螢怔怔的看著慧成帝,輕聲道:「皇上此話何意?」

    慧成帝道:「你阿娘怪我沒有照顧好你,朕想,不如如你所願,讓你離開這裡回汴州去,你意下如何?」

    蘇流螢心裡五味雜陳----

    換做之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離開京城回汴州去。

    可想到失蹤的兵符,想到大庸如今的局勢,她卻是遲疑了……

    慧成帝剛剛甦醒,身體羸弱,她自是不會在此時告訴他兵符失蹤一事,只得道:「回汴州倒不急於一時,等皇上身體好起來,等新年過了再走也不遲……」

    聽了她的話,慧成帝悲涼的心裡湧起一絲溫暖,情不自禁的拉過她的手,歡喜道:「好,陪父皇過完新年再走----父皇還想與你一起騎馬,看看你出色的馬技!」

    因著歡喜,慧成帝臘黃的臉色有了一絲紅暈。而蘇流螢卻心口一顫,腦子裡驀然想起了與阿爹在汴州騎馬在西風中馳騁的情景……

    不光如此,她還想起了送樓樾遠征北鮮時,自己與他盡情在天地間徜徉,分別時,他還說等他回來,與她再賽一次……

    可是,阿爹死了,樓樾也不見了,如今聽皇上說要與她一起騎馬,蘇流螢心裡莫名的生出一絲害怕擔心來。

    就著昏黃的燈火,蘇流螢怔怔看著神情憔悴的慧成帝,突然開口道:「我早已不騎馬了……」

    聞言,慧成帝臉色暗了下去,神情間湧上一絲傷感。

    蘇流螢心有不忍,接口道:「……若是皇上喜歡,開春後我可以陪你去郊外走走……」

    見她仍是無法改口喚自己『父皇』,慧成帝眸光沉下去,面上卻笑道:「聽聞,你在北鮮時,曾得那北鮮大皇子韓鈺的照顧……既然他有恩於你,父皇就替你還了他這個人情,解了他質子的身份,讓他回北鮮吧!」

    慧成帝突兀的決定,讓蘇流螢吃驚不已,心裡更是歡喜之已,連忙鄭重的在慧成帝的面前跪下,替韓鈺謝恩。

    慧成帝招手讓她起身,再次拉過她的手,緩緩道:「你與寧貴妃交好,如今她懷著孩子,若是可以,以後,你多幫襯著她。而那兵符----」

    陡然聽到慧成帝主動提起兵符,蘇流螢全身一顫,與慧成帝相握的手不由一緊,眸光慌亂的看著慧成帝----

    兵符不見,現在朝廷內外****,父皇在此時要回兵符也是正常,可兵符不翼而飛,她卻是要如何交差?

    然後,就在她準備負荊請罪,將兵符丟失一事告訴慧成帝時,慧成帝卻緩緩道:「那道虎符,就當父皇送與你日後的嫁妝----不論你以後是繼續等樓樾回來,還是另覓心上人,那統領三軍的虎符就當朕送與未來的大駙馬。父皇相信你挑人的眼光……」

    蘇流螢徹底震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更不敢相信父皇竟是將那兵符就這樣交給了自己?!

    在大庸,雖說也有前朝公主執政掌權的先例,但在慧成帝的手裡,卻是明令後宮女眷不得干政的。

    可如今,父皇竟是將那兵符正式交給了自己,這是相當將三分之一的大庸交到了自己的手裡……

    蘇流螢腦子裡一片混亂,總感覺今晚的慧成帝有些不同,說話做事都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慧成帝又幽然道:「父皇知道榮清對你做過許多錯事,但如今,她已經經受懲罰,老天對她的懲罰……以後,若是可以,你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不要再與她計較。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孩子,被一個不值得人蒙蔽了心智與良知……你是長姐,你要諒解她一二……」

    越聽,蘇流螢越感覺慧成帝竟是對自己在囑咐遺言般,不由心神一震,慌亂道:「聽於公公說,皇上此番病倒是中毒所致----皇上所中何毒,可知道是誰下的手?毒……真的解乾淨了嗎?」

    說到最後,蘇流螢的聲音已是忍不住發抖。

    可慧成帝卻疲憊的閉上眼睛,嘆息道:「你不用擔心父皇……父皇困了,你先下去吧……」

    看慧成帝的神情就知道他是不想告訴自己他中毒一事,蘇流螢在床邊站了片刻,終是默默退下。

    聽到她腳步聲離開,慧成帝緩緩睜開眼睛,蒼老的面容一片不舍的看著蘇流螢離開的身影……

    等她離開寢宮,慧成帝咳出一口黑血,不顧於仁的心痛驚訝,吃力坐起身,沉聲道:「擬旨吧!」

    ……

    蘇流螢剛剛回到未央宮,就有客人來訪。

    來人正是三皇子殷銘。

    蘇流螢知道他的來意,招呼他坐下後,不等他開口,已是直接了當道:「三皇子不用費心問我,皇上只是與我閒話了幾句家常,其他什麼都沒有同我說。」

    那怕蘇流螢說的是事實,可殷銘如何會相信?

    殷銘面上一團和氣的笑著,陰鷙的眸子卻是閃著算計,笑道:「皇姐誤會了,皇弟此番前來,只是關心父皇的病情,以及想為麗姝之前的不懂事向皇姐致歉。」

    自從慧成帝親自迎蘇流螢進宮後,世人都看出皇上對這個失散多年的大女兒有多看重,而在方才病醒後單獨留下她一個說話,更是讓宮裡人的看清了風向,知道如今未央宮裡的這位長公主,卻是最聖眷優渥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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