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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頁

2023-09-23 21:43:44 作者: 空空如氣
    徐卓輕叩了好幾下房門, 顧寧都沒有搭理,他無趣地摸了摸鼻翼,只能踱步回到主臥里,艱難地消化被他自己給撩起來的悶火。

    顧寧晚上在樓下那邊親眼目睹高層上面突然炸裂燃起的火光,徐卓雖然沒有提及一言一語,不過以他的身手胳膊上都能留下一道這麼深長的傷口,管中窺豹都能想像出現場的驚險。也正因為如此, 之前看到徐卓在浴室里很久都沒有動靜,她才會立馬想歪了去,以為他身上還有什麼暗傷沒檢查出來,甚至在他提及腰背酸脹的時候, 百依百順地幫他揉捏,沒想到只是他的玩笑而已。

    她卻是為此憂心忡忡得很。

    突然得知自己被徐卓忽悠的真相,她晚上的那點悶火就全都發作出來了。

    顧寧回到次臥里,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了,明天還得上班。她躺到床上,氣嘟嘟地扯了點被子,想著早點催眠入睡。

    結果翻來覆去腦海里都是那幢樓層突然火光四射的場景,就連很久沒有過的心悸也越來越頻繁起來。

    顧寧手背揩了下額頭上的冷汗,很久前困在地震里的後遺症之一,一旦遇到點驚嚇什麼的,身上總是很容易冒冷汗。

    她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又拿出手機隨便點開新聞瀏覽起來。起碼過去個把小時了,顧寧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熟悉的震感再次傳來,顧寧隱約中覺得自己被人背在肩上,本來壓制許久的手腳驟然脫離束縛,渾身都輕快不少。

    可是隨著震感再次強烈衝擊過來,塵土漫天中,她忽然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朝再次坍圮的廢墟里逆向衝過去。她拼盡一切力氣想要阻止那個背影再次衝進那片區域,可是她再怎麼努力,也只能發出一丁點微弱的聲響,她阻擋不了那個健步如飛逆向的身影。

    轟然巨響傳來,本來還搖搖欲墜的建築再次坍圮,隨著巨大的塵灰蔓延,四周都有明顯的震感傳來,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可是心裡還是清楚得很。

    那個背影,很有可能就是她看過的最後一面了。巨大的無助感從心底深處蔓延上來,頃刻間將她吞噬。

    她剛剛從死亡邊緣掙脫出來,好不容易抓到一點新生的希望,隨即又被捲入鋪天蓋地的絕望里去。

    她不甘心,即便塵土漫天,她還是掙扎著想要衝進去那片廢墟。

    她要把他喊回來。

    顧寧猛地一下從噩夢裡驚醒過來,夢境裡的場景太過真實,真實得仿佛她都要被建築坍圮下來震起的漫天塵灰給嗆到。她抬手抹了抹額頭,身上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她以前也不是沒做過噩夢,尤其是偶爾白日受到驚嚇的時候,可是像眼前這樣在夢境裡歇斯底里的還是頭一回。

    估計是做了噩夢的緣故,顧寧下床時都覺得頭重腳輕得厲害,腦袋也是脹痛得無比難受。

    雖然已經從噩夢裡醒了過來,她還是覺得莫名後怕。

    不知道是她自己記憶錯亂還是過度擔心的緣故,都過了一個晚上了,腦海里還是時不時浮現出徐卓昨晚經歷的險情。顧寧想到這裡已經毫無睡意,乾脆起床朝外面走去。

    每個人的心理素質都不一樣,像徐卓這種,顯然就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類型。

    而她恰恰相反,以前讀書的時候小到考試她都能在前一晚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更何況是親眼目睹這種高危的場景。

    她只要稍一回想起徐卓昨晚呆在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高樓的場景,還有他一陣風似的衝出來把手上的東西放進防爆球里,昨晚是僥倖順利完成任務,可是萬一最可怕的小概率事件發生呢?

    顧寧甚至都不敢假設,難保有一天不會出什麼狀況。畢竟新聞里她也不止一次看到過那些因公殉職的報導,看到報導里的英雄事跡她頂多就是欽佩而已,畢竟那些都是毫不相識的陌生人,甚至看到犧牲的人數也只是個數字而已,並不會有多大的感觸或者思索。

    可是這個身份落在徐卓身上,一旦他要是出點什麼意外,她甚至連假設都不敢去想。

    她看了下時間還只是凌晨四點多而已。時間還早,顧寧本來逼著自己平躺回去,想要重新醞釀睡意,只是翻來覆去後已經毫無睡意,

    她躺久了,又覺得渾身難受,心悸的症狀越來越頻繁,她乾脆起來穿好衣物,心事重重地從房間裡出來,她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無比迫切地想回家去拿藥。

    外面天色已經稍有亮堂起來,顧寧出來的時候沒想到徐卓也已經起來,他昨晚睡得也不怎麼好,加上他的生物鐘本來就早起慣了,突然看到顧寧從次臥里出來,他也有點奇怪。

    顧寧訥訥得看了他一眼,有幾分後知後覺的慶幸,只是反應有點遲滯而已。

    「怎麼了?」徐卓鮮少看到這樣的顧寧,呆滯的、遲鈍的,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輕拍了下她的肩側問道。

    顧寧側身避開,神色清冷問道,「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以前是這樣,好幾年過去了,沒想到還是一模一樣。

    他們之間的問題其實一直都沒解決過。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更知道她在生氣什麼。

    可是她想要的承諾,他給不了,所以只能佯裝不知。

    「徐卓,你知道嗎?和你分手後,我整整看了兩年多的心理醫生,最近半年醫生說我恢復的不錯,我才沒有再去看。整整兩年多,我都是靠安眠藥過來的。可是我知道,我還是被這該死的心病給打敗了。我回家拿藥去。」顧寧平靜開口,語調里偶爾微有笑意,是她的自嘲,這點笑意落在青暗的晨光里,聽著讓人覺得格外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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