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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38:00 作者: 予喬
    趙老夫人已是難得不多計較的人,但多年婆媳相處,仍然有許多委屈之處,這些都無人能訴,當年她一力要嫁到趙家,受了苦也該自己吞下,連趙老夫人這樣都如此了,何況是原本就不好相處的穆氏。

    這世上男子的想法與女子本就不同,男子們在外行走,只以為府上後宅太太平平,無風無波的,哪裡知道後宅女子在府上勾心鬥角,受了委屈也沒法講。

    他們也理解不了。

    如今三哥鍾雲輝已經考取了進士,也入朝為官,在御前行走了,他的婚事仍舊沒有動靜傳來,可見姑母對這樁婚事的態度。

    鍾萃其實也並不贊成,只是婚姻大事,他們都尚有父母操持,鍾萃也不好直接開口,若是他們兩家都同意,自然是皆大歡喜,她反倒成了橫在其中的惡人,都會覺得她另有所圖。

    皇長子醒來後不久,就被送回了鍾粹宮。

    他一身整整齊齊,夸著自己的布袋子,見了鍾萃,下意識要跑過來,但他抿了抿嘴,腳步一下頓住,整個人都靜下來一般,帶上了兩分儀態,邁著步子慢慢走到了跟前,朝著鍾萃行了個禮,「兒、兒臣見過母妃。」

    宮中都稱呼他殿下,他也自稱殿下,鍾萃是第一次聽見他自稱兒臣。

    這個稱呼他還不熟悉,說得並不流暢。

    鍾萃面帶微笑,朝他虛虛抬手:「起來吧。」

    他笑盈盈的仰著小臉看著母妃。

    鍾萃忍不住蹲下身把人摟在懷中:「我們殿下今日怎麼改稱呼了。」

    皇長子靠在母妃懷中,挺了挺小胸膛:「殿下懂禮哦。」

    殿下最知禮了。

    皇長子在宮中向來橫衝直撞的,高太后和鍾萃都覺得他還小,並不急著要讓他開始學規矩禮儀。

    天子有心讓他學一學,礙於高太后和鍾萃在,只能退上一步,他了解他的皇子,對鍾萃這個母妃的話很是信服,他便用鍾萃的名頭,讓皇長子心甘情願的跟著宮人學了個簡單的禮儀。

    聞衍特地讓楊培親自教的他,楊培身為大內總管,他的規矩儀態比司宮處的管事還好,也不如教導嬤嬤們一般嚴厲,他和聲和氣的,手把手的教,皇長子很快就學會了。

    顧全在一旁補著說學禮儀的事,他還煞有其事的點點頭,聽見好話還會看向鍾萃:「母妃。」

    鍾萃在他小臉上親了親:「我們殿下最厲害了。」

    他也在母妃臉上親了親。

    鍾萃把人扶正,開始正式問起來:「我們殿下今日去前殿有跟大臣們好好相處嗎?」

    相比起在前殿觀天子和大臣們相處,鍾萃更在意這一點。

    他們都說新帝不好相處,都說新帝難以接近,口口相傳,連從未接觸過的大臣早早就先有了固定刻板的印象,鍾萃要做的,就是打破這種「不好相處」的說法。

    她的殿下是很好相處,脾性很好的人。

    他揚著臉:「殿下好相處的。」

    下邊送了羹湯來,鍾萃牽著他坐到桌上,等他用了幾口,殿下坐在椅上,開始說了起來:「穿紅色的,綠色的,有高高的,瘦瘦的,他們一個一個走進來了,問殿下好,殿下最好,殿下還讓他們坐。」

    大臣們就坐在下邊講話,「有鬍子的凶凶的,超大聲,比殿下還大聲。」

    他皺起小鼻子。

    能與天子商議國事的大臣都是朝中重臣,五品之下的官員是不能到前殿來的,四品前的官員皆穿緋紅官袍,七品官員前皆穿青色官袍,皇長子分不清青色和綠色,把五品官員的青色講成了綠色。

    平時到前殿來的五品官員極少,應是來前殿做通報的,難得來一次就被皇長子見到了。

    「那你怕不怕?」鍾萃柔聲問著。

    朝中大臣眾多,每一位大臣的脾氣秉性也各不相同,比如兩位帝師,一位古板,一位圓滑,每次彭大人以直性子惹了天子不悅,范太傅便出聲打圓場。

    如他們一般的大臣還有許多。

    皇長子撇了撇嘴,「殿下不怕。」

    大鬍子凶凶的,但是被父皇給罵了,他就低頭不說話了。

    他難得誇起了別人,「父皇厲害。」

    鍾萃在他頭上輕輕拂過,同他說道:「對,不要怕,大臣們是臣子,你是殿下,你是君,他們應該敬著你才是,但我們殿下最是知禮,殿下禮賢下士,待他們客氣,與大臣們和睦相處,只有這樣才能傳作佳話,才能讓朝野內外都太平。」

    鍾萃讓皇長子跟大臣們好好相處,並不是想讓皇長子後退一步來換取,而是大家和平共處,消弭偏見。從前他們缺了一個機會,在亂象之中匆匆被扶上位,又因為根深蒂固的思想難以達成共識,最終變成東風壓西風,成就了新帝鐵血鎮壓的手段。

    大臣們對皇長子不了解,但只要他們跟大臣們好好相處,大臣們自然就清楚了。

    皇長子對母妃的話一知半解的,但他向來信服鍾萃的話,重重的點著頭:「殿下不怕,殿下知禮。」

    鍾萃看著他,眼中滿是信任:「母妃相信你。」

    他曾說過要保護她,要讓他母憑子貴,給她尊貴的位份,她走的太早,前者他已經做不到了,但為了給她尊貴的位份,他不惜手染鮮血,鎮壓了所有反對的聲音,最終一意孤行把她的名諱放在了最尊貴的位置上。

    他在朝中本就走得艱難,後宮只有幾位大臣安排的宮妃,無一子嗣,被高高的架在那龍椅之上,宛若傀儡,但就是那樣艱難的情況下,他仍然選擇橫衝直撞,便是頭破血流也毫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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