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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38:00 作者: 予喬
聞衍面色尋常,中間小桌上擺著剛上的兩杯熱茶、兩盤點心,片刻,重新梳理好的彭太傅走了來,衣裳平整,頭髮一絲不苟,恢復了平日的衣著得體,規規矩矩的給聞衍福了一禮,得了聞衍應允,這才在旁邊位置坐下。
彭太傅本是要去投奔好友的,如今天子出宮,他便只能在一旁作陪,聽著鏗鏘有力的說書聲和下邊些微的嘈雜,彭太傅不由得偷覷了下,在心裡猜測起他被攆出來的事天子信了幾分?
想到這裡,彭太傅不由得想起了家中後宅之事,面上不由得又沉了下來,心裡一團火不住的上涌。簡直是翻了天了,他活了一輩子,還沒見有哪家的後宅夫人這般厲害的,連當家的主子都敢往外攆的,如今他倒是見識到了,這個被攆的還是他自己。
彭太傅唉聲嘆氣,彭夫人與他少年夫妻,彭太傅忙於朝上之事,後宅之事都是盡數交由彭夫人打理,在彭太傅心中,彭夫人穩重內斂,性子大方,夫妻多年來都未曾紅過幾次臉,對這個妻子彭大人心裡也十分滿意,一直認為她賢良淑德。
沒料到,竟然是他看走了眼。
彭太傅官居一品大員,天子帝師,在朝中受百官敬仰,身份貴重,如今因為這後宅之事鬧出的笑話,叫彭太傅宛若從雲端跌落到了泥地里,那些早前敬仰的百官如今看著他的目光都添上了一抹同情,叫彭太傅丟盡了顏面。
聞衍側過臉,只說:「老師喝茶壓壓驚。」
天子對彭、范兩位大人的稱呼向來稱太傅,或以名稱,只年幼時稱為老師。
小桌上的熱茶還冒著熱氣,裊裊上升著,彭太傅聞著茶葉清香,吞了吞唾沫,今日他在家中廢了太多的口舌,不止沒解釋清楚,反倒叫人給攆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茶水的,現在彭太傅也顧不得當著天子跟前了,謝了聲便捧了茶盞連著喝上幾口。
楊培笑盈盈的替他續上了茶水。
「多謝公公了。」彭太傅雖急迫,但規矩教養是刻在了骨子裡的,再是乾渴喝水也有讀書人的風雅,動作行雲流水。
喝過茶水,彭太傅放下茶盞,又接連嘆了兩聲氣。
聞衍從說書人身上移了過來,眉心微微蹙著,趕在彭太傅又要嘆氣前,先開了口:「老師不如同朕說說家中到底發生了何事?莫非老師當真做了甚出格舉動,這才叫師母如此大動干戈的?」
「我冤枉!」彭太傅下意識開口。
彭夫人在家裡每日都開口抱怨,說他對不住她,彭太傅敬重嫡妻,彭夫人抱怨一回他便跟著解釋一回,每解釋一回,彭夫人就越發生氣。
彭大人說完才發現是對著天子開的口,下意識要解釋,把這件事給掩蓋過去,聞衍提了議:「不如老師同朕說一說,朕也告訴老師一個秘密。」
天子的秘密誰敢聽的,關乎生死大事,換做朝上文武百官,無人敢探聽天子心中的秘密,便是無意窺探一二,也爛在肚子裡不敢對人言,直到帶到棺材裡去的,如此才能保得全家太平,後輩綿延。
彭太傅作為帝師,親自傳授過陛下手段道理,對這等事本該更為謹慎,敬而遠之,全然不沾的,但現在的彭太傅昏了頭一般,竟默認了下來,自暴自棄的率先說起了彭家的家事:「陛下昨日說趁著罷朝這幾日好生處理家事,臣本也是這般打算的,今日一早後便心平氣和的打算同老妻好生說一說,把這樁事給平息了的。」
結果自是不止沒有平息,反倒如同火上澆油一般,把彭夫人惹怒了。聞衍想起先前在彭家門外看到太傅狼狽的樣子,默不作聲。
彭太傅顯然也想起了後邊狼狽的事,頓時激動起來:「但臣是怎的也沒想過,臣才開口不過幾句,她便頂了上來,臣不與同一個婦道人家計較,便回了書房,後邊便是她氣沖沖的到書房來,摔了臣書房裡的一盅湯,糾纏不休,還仗著她帶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僕婦,把臣一步步給逼退了出來!」
這實在是奇恥大辱!他一個男子,竟然叫婦道人家和下人給欺到頭上來了。說道這動情處,彭太傅還用力拍了拍桌,胸脯起伏不定。
聞衍給彭太傅面子,倒是認真聽了聽,作為天子,聞衍向來是不插手臣下家中事務的,蛋從昨日隱約聽到,到今日聽太傅講了些細則,聞衍發現了一件事:「老師是不知師母為何生氣?」
「不就是婦道人家之間的小心眼、妒忌麼?」別的彭太傅不知,只能看到表面上老妻所表現出來的。
聞衍就著茶水喝了一口:「陳然如老師所言,只是因為妒忌之心,那老師的表妹剛到府上時,師母可有這般大的反應?」
彭太傅下意識回想起來,隨後搖搖頭:「不曾,表妹一家剛住進府上時,老妻周到熱情,還特意撥了個好院子給他們住下,吃穿用度也沒有分,都是廚房裡一起做的,專門給送過去的。」
聞衍少時也曾到彭府上做客過,彭夫人為人確實十分熱情,只是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後添了幾分小心,聞衍不習慣這般謹小慎微的伺候,在皇子們身邊伺候的宮人們雖也小心翼翼,卻不如旁人那般拘謹,聞衍去過一回,便沒再去過了。
聞衍點點頭,頓了頓,想起了彭太傅的背景來。先帝為自己的嫡長子指派先生,太傅們的身家背景都是經過調查,數年的磨礪才放到身邊來的,彭太傅的身家背景乾淨簡單,身邊只有妻室,學問過人,非是世家大族,也只有幾支離得遠的旁系,鮮少走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