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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38:00 作者: 予喬
    聞衍著實氣得不輕,一路回了承明殿,還不等御前宮人們惶恐行禮,他便揮手叫人都退了下去。

    宮人們忙退下,聞衍大步走到御案後,面上還帶著明顯的怒意,他隨手翻開一本奏摺,不過須臾,只見他揚手,摺子被狠狠仍到地上:「朝中選來的官員就只有這點能耐不成,朝中大事無人主動管束,朕的家事倒是管得殷勤!」

    他冷笑一聲,楊培忙弓著身子,把地上的摺子撿起來,餘光瞥見這份摺子卻是朝中大臣諫言,請陛下選妃入宮之事。

    後宮嬪妃接連出事,後宮數得上號的嬪妃少了,便有朝中大臣動了心思,想奏請陛下挑數位臣女入宮,如此填充後宮,也不用再過兩年選秀才送進宮中。

    楊培把摺子奉上,陪著笑臉:「陛下說的是,陛下英明神武,卻縷次為了這些事情操勞,實屬不該。」

    聞衍卻沒接,目光移到楊培身上,方才的盛怒已被壓了下來,如今面上絲毫叫人瞧不出情緒來,他緩緩開口:「你先前聽到了什麼?」

    楊培身子一顫,下意識福至心靈,忙低著頭:「回陛下,奴才什麼都沒聽到。」

    陛下越是不喜形於色,越是叫人琢磨不透,楊培伺候多年仍是戰戰兢兢,絲毫不敢逾越了去,何況在綴霞宮中聽到那等駭人聽聞的言論,楊培恨不得立時堵了耳的。

    聞衍目光在他身上頓了頓,目光沉沉,叫人難以揣測,片刻,他移開眼。楊培這才鬆了口氣。

    綴霞宮那位貴人,瞧著模樣楚楚動人的,平日性子又再是安靜乖巧不過,楊培哪裡知道她竟然敢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話來。便是他身為太監,也是知道嫡與庶的,陛下叫范太傅氣了一通,心裡不好受,原本問出那話也只是想在貴人那裡得個保證,安個心,也好有由頭跟范太傅爭辯的,誰料竟會如此。倒是應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可不是麼,若說是宮中其他娘娘們,如早前被貶為才人的淑妃,淑妃向來驕縱,說話也不大顧忌,若是她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話倒也算不得稀奇,但鍾貴人怎敢的?楊培都已經做好了鍾貴人要被貶,落得跟早前的淑妃等人一般下場了。

    淑妃等人犯下宮規律令,鍾貴人大逆不道,說來都是犯到陛下底線上了。他伺候陛下多年,連他都時常覺得如履薄冰,隨時要被拖下去了,何況還是如此大逆不道的鐘貴人。當今陛下可不是那等心軟之人。

    這種事情,他便是一輩子爛在肚子裡也絕不會透露出半分叫人知道的,這般想著,楊培一點耽擱都沒有,忙退到身後去。

    聞衍卻什麼都沒有吩咐,他目光在那封請奏選妃的摺子上看過,目光幽深暗沉,須臾,拂了去,又重新拿起一旁的摺子看了起來。

    從這日起,天子再未駕臨過綴霞宮。

    宮中向來見風使舵,先前有意同綴霞宮交好的紛紛不再登門,甚至綴霞宮宮人們出門便有諸多嘲笑,笑綴霞宮如今失了寵。若不是還有高太后和徐嬤嬤護著,綴霞宮一應用度照舊不變,早便眼紅不已的怕是要帶著婢子們大模大樣的登門了。

    鍾萃肚子越發大了起來,連帶著瘦弱的身子也圓潤了不少,尤其夜裡睡覺艱難,芸香幾個已經夜裡輪流守著她了。

    白日裡鍾萃先是溫書,再帶著人在綴霞宮四周走一走,下晌寫會大字,每日裡光是孕中事宜就耗費了鍾萃大半心思,宮人們也怕影響了她,外邊的事情一概不傳到鍾萃耳里來的。

    時日長久,連高太后都有所耳聞,對著到永壽宮來請安的天子,高太后說道:「事關皇長子,陛下心中便是有天大的怒火,看在這份上也該收一收的。」

    聞衍輕輕頷首,卻沒應下,從永壽宮請安出來,他帶著楊培走在路上,似隨口問了句般:「那綴霞宮如何了?」

    楊培早在陛下對綴霞宮毫無旨意時便察覺到些微不同了,綴霞宮每日的事都有人報上來的,楊培挑了些回話:「回陛下,太醫診脈過了,貴人身子無大礙,咱們皇長子殿下如今動得勤快,不時便動一動呢,想來皇長子這般開朗,以後定能遺了陛下的聰穎。」

    聞衍負手,腦子裡便浮現出鍾萃如今的情形來。鍾氏如今已懷胎七月了,鍾氏早前同他說過,這般時候常會覺著疲倦,腰酸乏力之症,他甚至想到了她曾經比劃給他看的七月婦人的肚子有多大了,皇長子又該是如何好動,再等些時候便迫不及待想見見父皇了。

    他眼眸柔軟下來,似乎想到了軟軟的嬰孩該與他長得如何相似了,這些早前便一直在他心裡浮想,聞衍甚至早早就翻起了詩經名書,想為他的皇長子取上一個能匹配得上他的名字。不過須臾,聞衍又壓下心裡這些思緒,語氣十分平淡:「鍾貴人便不曾說過甚?」

    看在皇長子的份上,聞衍到底退讓一步,不再與她計較她的大逆不道,何況,鍾萃自他一手教導而成,聞衍雖惱她不知進退,妄圖這些大逆不道的心思,但心中卻又對敢質疑之人存著讚賞,他便是狂妄不羈,他一手教導出來的人自也不該一板一眼,照著書上那等古板的教條行事。

    但揭過歸揭過,聞衍卻不會放任她此等心思,想著好生冷落她一番,再給她一個機會,叫她知道錯處,意圖改正,莫要仗著孕著皇長子便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知道嫡庶到底有別,安分當她的後宮嬪妃,這回胡言亂語,他便只當她輕狂兩分,再則年紀尚小,倒也不是不可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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