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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38:00 作者: 予喬
    好在陛下非是那等昏聵之人,便是有那一日,新後提出宮規,他也不會在一旁阻攔的,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聞衍心頭一動,對上高太后的眼,卻沒有立時應下來,只抿了抿嘴,垂下眼:「母后說的意思朕知曉了,定會好生考量一番的。」

    高太后倒也沒指望他能立時應承的,陛下做事喜三思而行,事關帝後之位,自是要跟兩位太傅經過再三考慮才會做出決定來,陛下能把她的話聽進去一二,就已經叫高太后心中高興了,她連連點頭:「好好好。」

    外邊鼓聲響起,聞衍在永壽宮用過晚食,已經坐了半個時辰了,他側了側臉,很快起了身,恭敬的朝高太后行禮:「時辰不早了,朕這便不耽擱母后安歇了。」

    天子到永壽宮請安都是夜裡,陪著高太后用晚食,坐一坐便要告辭,高太后知他前朝事多,但見他每回來不過多久便要趁夜而去,心中到底生出幾分落寞來,若是天子白日駕臨永壽宮,自是會多待上一些時辰的。

    高太后壓下心裡的遺憾,朝他點點頭:「天子事忙,便去吧,哀家這裡一應都好,他們伺候得也好,天子安心就是。」

    聞衍點點頭,退後幾步,帶著楊培步履從容的出了永壽宮。在他們走後,永壽宮大門緊緊閉上,遮掩裡邊的燈火明亮。

    身邊兩側宮人開道,提著纏枝流蘇的宮燈,替天子開路,聞衍今日來並未乘坐輦駕,宮燈在夜裡透著暖色的光,把他一身的明黃常服襯得柔和了些許,衣擺輕輕飛揚,還帶著幾點破空之聲,走在宮道上卻並無多少聲響。

    過了宮道拱門,聞衍正踏上左邊的路要往前殿的方向走,剛踏出一步,腳步一頓,身後楊培跟兩側的宮人都停了下來。楊培微微抬頭:「陛下?」

    聞衍眼眸在黑夜裡越發幽暗,他看了看前方的宮牆暗影,負手轉身:「去綴霞宮。」

    「是,改道綴霞宮。」楊培尖銳的揚了聲兒,兩側的宮人便跟著轉了身,一行人往綴霞宮去。

    綴霞宮如今可是宮中最叫人眼熱的,每日都有嬪妃過來,想來拜見拜見,鍾萃只一開始見了兩回,後邊便託身子不舒服給拒了,夜裡綴霞宮連宮門都關得早一些。

    楊培上前敲了幾下,很快裡邊開了門,玉貴身上還披著外衣,打著哈欠:「誰啊!」他一抬頭,就見到面前的楊培,以及幾步開外,負手而立的聞衍,瞳孔一縮,還來不及回話就雙腿跪了下來:「陛、陛下。」

    聞衍從他身邊盡直過去,楊培忙替他推了門,朝玉貴招呼了一聲,也跟著進去了。

    鍾萃這會也已經準備睡下了,她現在有些嗜睡、犯困,百日裡也是這般,時常看上兩頁書就有困意上來,秋夏兩位嬤嬤給她推了日子,都安撫她這是正常的,女子有喜後根據每人身體,反應也會不同。

    她剛躺上床,看了一會便犯困了,眼角都沁出淚了,芸香便伺候她褪下衣裳,鍾萃躺在床上,又強自睜了睜眼,最後到底是迷迷糊糊起來。

    睡意朦朧之際,外間有響動傳了來,接著,高大的人影從外走進來,很快到了床前,微微俯下身,鍾萃也迷迷糊糊睜開眼,眼中滿是水霧,好一會才看清人:「陛下。」

    鍾萃腦子裡頓時清明了兩分,從床上掙扎著坐起身,正要下床朝他見禮,聞衍先開了口:「不必了。」

    鍾萃聽話的坐在床上。

    聞衍朝半開的窗戶看了眼,似是不解:「宮中不過方才禁,怎的困成這般?」

    他下意識蹙起眉,宮妃宮人們少有犯困之時,每日時辰都是有規定的,若非是貪玩了才會如此,聞衍有些不悅,正想教她莫要仗著孕有皇長子便放肆胡來,剛要出口,又記起母后誇過她對肚子十分看重,從他教導她讀書那些日子看,倒不是這等沒規劃之人,到底住了嘴。在她身上看了幾眼,憂她是生了病症:「可有請了太醫來瞧瞧?」

    鍾萃老老實實的回道:「嬪妾這幾日都打不起精神來,不時便會犯困,已經問過兩位嬤嬤了,她們都說此乃常事,過了三月便會好些了。」

    秋夏兩位嬤嬤也是宮中的老嬤嬤了,又是太后宮中的,聞衍對她們的話自是信的,但到底非是聽信一面之詞的,他開了口:「明日請個太醫來再瞧瞧。」

    鍾萃乖巧的點點頭,就這三兩句的功夫,困意襲來,她捂著小嘴微微打了個哈欠,眼角又沁出了淚花兒來。聞衍沒看她,自沒瞧見,目光移到旁邊小桌上的大字上,拿來看了看,卻見上邊寫的並非是大字,反倒是一些防範後宮手段的話,他卻是不曾懷疑過這是鍾萃所為,反倒問了句:「這是誰教你的?」

    鍾萃忍著困意,一一回了:「這些都是兩位嬤嬤說的,嬤嬤們說得多,有些嬪妾記不住,便想著先記下來,等往後有時間了,再背下來,這樣以後就不用被人算計了。」

    她光明正大的把後宮陰私搬到了台前來。後宮嬪妃對這等陰私手段之事向來避諱,尤其是在聞衍面前,一慣塑造的都是和睦的假象,便是心中再深恨一人,但在他面前時,總是會笑臉相迎,談起其他嬪妃也是一副和樂融融,姐妹情深的模樣來,這便是身為女子的「賢惠」大度。

    聞衍對後宮的陰私自是明白,但這還是頭一回有妃嬪在她面前說得這樣清楚,他看過去,只見鍾萃眼中雖帶著淚花,但那雙眼仍舊清澈見底,仿佛並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只是他問,她便一五一十的回答,沒有丁點弄虛作假。只是因為他問,她就如數告知,宛若一張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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