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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14:39:30 作者: 硯涼
    「誰讓你亂學槍哥那個流氓。自己好好反省去,明天作口頭檢查!」

    張玄站在原地呆呆看著我,那個小身影簡直就是落寞孤獨的代言人。我心軟了一下,可只有一下,立刻果斷閃身進了宿舍,關上了門。

    可能真的是和人肉靠墊張玄睡得太久了,身邊猛地空下來,我竟然有些不習慣。躺在床上抱著枕頭滾了半天,才有些難受地進入了夢鄉。

    之所以每次看見蒼離都會心虛,除了他那張和地下的屍體一樣的臉以外,其實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是在最隱秘的時候才能知道的。我夢到過他,頻率:每天,診斷:疑似心理出軌。

    之前做過兩三次關於他的重口味夢境,可是,自從蒼離來到基地之後,我開始頻繁在夢裡見到他。統一是我和他兩個人在一起的場景,有時候是兩個人一起下棋,有時候是輕輕說話,更多的時候是什麼也不做,只是拉著手在雪地里靜靜走著。雖然重口味變成了小清新,可這種整個瀰漫著一股濃濃曖昧的氛圍,簡直讓一個立志從一而終的良家婦女想要上吊。可不管我怎麼給蒼離扎小草人名字框黑框,咒他上廁所不帶手紙只有百元鈔,心理出軌的夢境還是日復一日挑戰著我的羞恥心。

    直到有一天,我忽然發現,那個夢裡的我太過於安靜文藝,和現實中的我完全不是同一個人。我開始有些懷疑,可是睜開眼看到又一次和我同床異夢的張玄,我決定讓這件很可能會激起某人醋海狂潮的事情爛在肚子裡好了。

    熟悉的霧氣再次瀰漫在周圍的時候,我無奈地意識到這次又做夢了。

    我坐在原地等周圍飄忽的場景漸漸凝固下來。決心不管怎麼樣,那個和蒼離一樣的人一出現就立刻衝上去揍他。可是漸漸能看清楚周圍以後,我卻結結實實怔了一下。

    這個場景,我見過。

    不是在夢裡見過,而是在記憶里。某個早就被我埋到不可回收垃圾場的記憶中,這一幕曾經是一切的開始。

    一片黑暗之中,沒有一點光,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的死氣。可我能把周圍的環境看得很清楚——狹窄的石室,牆壁上雕刻著古老詭異的符籙。布滿灰塵的地板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盒,盒子裡都是空的。而我正坐在一張石床上。沒有門,沒有窗戶。

    我下意識抬手看了看,乾枯的手指,臘肉一樣的肋骨幹皮。這些日子張玄一直隨身帶著手電筒,我已經很久沒見過自己這種粽子樣子了。

    正在怔愣的時候,某個地方發出一聲低沉的響,旁邊的牆壁暗門緩緩升了上去。

    我緊張得舌頭都不會打彎了。雖然在反覆告訴自己不能動,不能動,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從石床上走下去,慢慢走出石門,跨入到黑暗中。

    棺槨,陪葬,地下河流。

    腦中冰冷的聲音,狂笑,驟然轉換的場景。

    盜墓者,槍枝,不受控制的肢體。

    一切好像都變回了最開始的時候,我在那個無名力量的操控下切菜一樣把所有人的肢體撕裂。雖然明明完全不想動,可身體卻不受控制。我驚恐地發現這一切是如此熟悉。我以為在這幾年裡已經把這些都忘記了,可現在不過是一個夢,我就清晰回憶起在手上流淌的鮮血、噴濺到臉上的腦漿、胸腔骨骼擠壓碎裂的聲音。比起之前那些心理出軌的小清新夢境,這個夢清晰得就像真實。

    不,這本來就是真實。我曾經在地下度過了四十年,四十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就算我忘了,這段日子也是存在過的!

    我開始驚恐地叫起來,可腦中的聲音並沒有停下來,那個冰冷傲慢的聲音和我說著什麼。我崩潰地後退,然後渾身傳來熟悉的燒灼疼痛。

    我終於大哭起來:「張玄!悶哥!張小玄!救我啊!」

    這個名字,是把我帶出黑暗的名字。我清晰記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黑暗裡相隔不遠處,對面安靜站立的人,凶暴如同獸類的動作。他打碎了牆壁,給我的世界帶來了陽光,還有嶄新的一切。

    張玄……張玄!快點把我帶出去!想和好的人獸在夢裡呼喚你,善良的少年啊快去創造奇蹟!

    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個魔咒,周圍血腥殺戮的一切開始迅速淡下去。我再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迫不及待想要脫離夢境。我迅速睜開眼睛,劇烈喘息著,然而停頓了片刻才意識到我並不在床上。

    我站在一條荒涼的小巷子裡,旁邊有人牢牢抓著我的胳膊,是張玄。

    然而在我的對面,卻躺著一個人。他的脖子呈現出一種活人絕不可能做到的扭曲角度,眼睛暴突在外,脖頸上還留著一個手印。

    我怔了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從張玄緊緊握住的胳膊那裡,鮮紅的血自上而下蜿蜒著,順著我的指尖滴下去。輕輕落地。

    第107章

    地下與地上。夢裡與夢外。哪一個才是真的?

    我什麼都分不清了。那個夜晚好像從裡到外蒙上了一層灰白的霧氣,我渾身發抖瑟縮在冰冷骯髒的霧氣深處,恨不得把腦袋縮到胸腔里,然後在水裡吐泡泡假裝我是海龜。可遺憾的是,海龜貌似不會吐泡泡。

    唯一感到真實的,只有從濃霧裡把我拉出來的那雙手。沒什麼暖和的溫度,卻結實堅定。那雙手把我抱起來,我像一隻水母一樣自發在他手上蔫成一團。那雙手抱著我離開了那個滿是血腥氣息的地方,夜裡的寒風被他的胸膛擋在外面。他抱著我回去,上電梯,穿過黑暗的走廊,最後打開了一間臥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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