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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12:32 作者: 九萌萌
等江心推開包間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群人擠在沙發上疊羅漢一樣的詭異場景。
言小有是躺在最上面一層的,身下墊了至少三個人,陳嘉樹在他旁邊還以一個抱大腿的姿勢枕在他膝蓋上,兩隻手放的位置眼看就要挨著襠部了……
江心大步走了過去,先把陳嘉樹拉開,然後扶起言小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言小有這會兒已經迷糊了,半睜著眼睛看來人是誰,就聽見身邊已有人叫道:「喲,江心來啦!」
江心對說話的人點了點頭,又彎腰看著言小有問:「師兄,還好嗎?」
「喲----」
「都給我閉嘴。」言小有朝沙發上那幾團吼了一聲,然後問江心:「你怎麼來了?」
「陳師兄給我發微信讓我來接你回去。」江心這話說完,趴在那裡半天不動的陳嘉樹默默往裡面挪了一點。
言小有對他這個先斬後奏也是沒脾氣,正好他現在也打算回去了,就招呼自己這幫哥們兒:「那咱撤?」
老大掙扎著從「羅漢」上面下來:「走走走,家屬都來了,咱都走!」
言小有這回連反駁的力氣都沒了,偏偏這時還有個人小聲地在唱那首歌:「你們要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幾個人呵呵嗤嗤地偷笑起來,言小有臉都紅了。
托馬德,這歌詞有毒。
第5章
往回走的路上,言小有一直搖搖晃晃,江心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抓著他一隻胳膊掛在自己脖子上,防止他滑下去。
路過一個天橋的時候,沉默了半晌的言小有忽然拉了拉江心,說道:「先停一下,在這兒醒醒酒再回去。」
江心看他醉了的眼神中充滿執拗,點頭說好。
言小有趴到欄杆上,低頭看著天橋下面車水馬龍。
江心脫下自己的大衣給他披上,言小有晃了晃身體道:「我不冷,你快穿上。」
江心沒聽他的,手按在他肩膀上說:「剛喝了酒,別著涼了。」
「真不用……」言小有掙扎兩下就沒勁了,又軟軟地趴了回去。
江心從身後半撐著他,站了一會兒後問:「怎么喝這麼多?」
「幹嘛,查崗啊,還需要我匯報一下?」言小有想到之前那群人說的關於他和江心的話,臉上又燒了起來。
江心只當他臉紅是因為酒喝多了的緣故,趁著言小有這會兒不太清醒,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師兄,年紀大了,經不起像年輕那會兒那麼折騰。你得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然以後都沒姑娘肯嫁給你,你只能嫁人了。」
言小有一聽頓時回過頭:「你想死嗎?」
江心看著他的眼睛,目光里摻了三分假、七分真地說:「我願意娶你。」
言小有一愣,嗓子裡差點嗆住,他咳了好幾聲才扭頭小聲道:「呵呵噠……這玩笑太冷了。」
江心笑了笑沒有答話,單手環在他腰前,轉身背靠欄杆站著,言小有則繼續看他的車水馬龍。
有些玩笑不能老開,開著開著心裡就當真了。
言小有看了一會兒低下頭,把頭埋在臂彎里,酒精的作用漸漸消退,身上躁動的熱意也逐漸歸於平靜,他穿著兩件大衣站在這裡都隱隱覺得有些冷了。
江心立刻就察覺到這一點。
他看到言小有胳膊略往回縮了下,就把大衣給他裹緊了些問:「回去吧?」
「嗯。」言小有轉過身準備走,可擋在他身前的江心卻一側身子,彎下腰手伸到後頭環在他屁股上,再一用力竟直接將他背了起來。
「餵你幹嘛?!」言小有受到了驚嚇,衣服差點都掉下去,「放我下來!」
「你都走不動了,我背你回去。」江心的語氣不容置疑,他單手把言小有往上推了推,這時候更能感覺到他瘦得不剩多少重量,隔著冬天的衣服肋骨都把他後背膈得疼,心裡更疼。
感覺到言小有還在試圖掙扎,江心便用另一隻手伸到腦後按在他頭上,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半哄半勸地說:「師兄,你乖一點別亂動,抓牢我,這樣我們還能早點回去。」
「……」言小有不是很服氣,可身上的確使不出多少力氣了,手腳和脖子都軟得像被人下了「十香軟筋散」,所剩不多的清醒告訴他此時再裝大並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
最後言小有妥協了,頭埋在江心脖子裡輕輕地喘氣。
江心這下可以放心地大步往前走去,他的步子邁得極穩,一點都顛不到身上的人。
不過,他走了一會兒卻忽然輕聲問:「師兄,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言小有悶頭哼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
江心等了等,又道:「沒關係,有我呢。」
脖子上的負擔突然就加大了些。
江心感覺到言小有摟緊了自己,想回頭看看他,可是言小有的額頭卻死死抵在他頸側,讓他回不了頭。
江心不由停下來在原地站了片刻,聽聽身後並沒有其他動靜,然後他又開始走了。
施加在脖子上的力道卻始終沒有卸下來。
本來……都刻意拋諸腦後了。
沒想到在喝了酒之後又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來。
言小有閉著眼睛,腦海中又浮現出今早收到他爸發來的那條信息。
從他剛回來那天告訴他爸自己回國了的事之後,他爸一直到今天才抽出空回復他。
而回復的內容卻是:「你弟弟今年要高考了,有時間你幫他輔導輔導功課。」
看似和他有關的內容,其實跟他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沒有問他回國來住在哪、做什麼、吃得好不好、生活還適不適應,甚至連他此刻到底在哪個城市都不關心,隔了這麼多天,甚至要加上在那之前更長的時間,作為父親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話,還是讓他幫同父異母的弟弟輔導功課。
言小有原以為這些年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可事實上,親人永遠有這樣的能力,讓你的心一次又一次地涼個透徹。
想著想著心裡又難以遏制地難受起來,言小有把自己的眼睛緊緊貼在江心頸側的皮膚上,那裡暖暖得讓人心裡踏實,他摟緊了他就覺得自己能好過一點。
江心越走越快了。
從脖頸上最初出現那抹微薄的濕意的時候,他的心臟就猛地停頓了一下,然後就加速跳動起來。
隨著潮濕的觸感愈發明顯,江心感覺自己的心也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兒,砰、砰、砰、砰,一下下打得他喉嚨里又干又疼。
他清楚言小有會哭並不是因為他,但是他依然無法容忍明明自己在他的身邊,還會讓他有這麼難過的時候。
等江心終於背著言小有回到家時,心臟還在狂跳不止。
而言小有這時卻已經伏在他身上睡著了。
江心的手裡有言小有房間的備用鑰匙,這是經過言小有批准之後他才留下來的,為了防止言小有丟三落四,也為了以後有什麼突發狀況他好進來找他。
現在江心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摸黑走進臥室,又小心翼翼地把言小有放在床上,這才打開了床頭的檯燈。
因為擔心燈光太亮會弄醒他,所以江心沒敢開大燈,他借著檯燈昏暗的光線在房間裡面輕手輕腳地穿梭,給言小有脫了衣服,又接水替他簡單擦洗了一下,最後聽他的呼吸聲是否平穩,確認他依舊睡得很熟之後就把檯燈也關了,自己靜靜地坐在黑暗裡,一時還捨不得離開。
到底會是什麼事能讓他哭出來?
江心細細地想著,偶爾有些頭緒,但再往下想卻猜不到細節。
他本以為自己對言小有已經足夠了解,沒想到還遠遠不夠。
我還需要更加了解他。江心對自己說。
他眼睛注視著在床上縮成一團的人,在心裡對他說:我要知道所有讓你擔心、害怕還有傷心的事情,這樣才能更好地陪在你身邊。
以後,不想再讓你難過了。
***
言小有這次回國能被G大破格聘用為經濟研究中心的副教授,跟他在讀博士的時候發在一流期刊上面的那幾篇文章有很大關係。
以他的年齡和資歷,發表這樣的文章數可以說在全國的學術界內都是鳳毛麟角,世界水平上言小有不敢拿大,但也足夠優秀了。
他當初本科是從G大最好的經濟管理系畢業,博士進的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商學院,就讀期間還順便修完一個應用數學的碩士學位,金融和數學背景都很硬,所以經濟研究中心聘他回來也是希望他能針對當前國內的金融市場做一些量化分析和預測。
說白了,中心就是一個類似於國家經濟政策「智庫」一樣的地方,與它最根本的職能相比起來,言小有給本科生上課這件事倒更像是「副業」。
而他要教的科目,則是本科經濟學雙學位里的「數量金融」這門課。
正式授課將從下學期開始,言小有回國的時間剛好趕上寒假,所以事情不多,學校里絕大部分的老師學生都放假回家了,他也就在工作日的時候去學校裡面看看教材和文獻,為接下來的工作做準備。
至於江心,言小有先前也聽說他是在陳嘉樹創辦的嘉信私幕基金里工作,不過他以為江心最高也就是個投資經理,可沒想到那天聽陳嘉樹一說才知道江心年紀輕輕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基金經理了。
言小有當時聽了就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二十六歲就當基金經理,你在逗我?」
陳嘉樹回答得讓他無言以對:「你二十六歲都能當副教授,人家二十六歲怎麼就不能當基金經理了?」
雖然內心勉強接受了這個設定,但言小有還是忍不住多問一句:「不管他再厲害,可是這麼年輕,相應的經驗肯定就要少很多,你真放心把幾千萬的買賣交給他運作?」
陳嘉樹攤了攤手,又摟住言小有語重心長地說:「小有,我的原則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要是信不過江心,那最開始我都不會招他進公司。再說了,國內現在私募的行情你也清楚,剛剛起步沒多久,真正懂行、明白這裡頭運作原理的人也沒幾個,大家都是一知半解,摸著石頭過河,能不能把這事兒做大做好了關鍵就要看有沒有對市場的洞察力和不輕易受各類信息影響的執行力。江心的專業水平我是不懷疑,人品也信得過,既是咱大學直系師弟,又是你初高中的學弟,他性子很穩,眼光也准,我看他能做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