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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11:17 作者: 凶宅納涼
    宋佛手握在門把上的手瑟縮了一下,姚健談已經像一發離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你等----」

    宋佛手本來想說你等等大部隊,但已經來不及了。

    警隊方才路過夜市一條街,到處是喝醉酒耍酒瘋的年輕人,看見警車非但不讓道,還故意過來堵路,一群人吆五喝六的,仗著人多勢眾拉起一道人牆,拍著車門哈哈大笑,「警察叔叔呀,這是上趕著給哪位領導家送錢去啊,還得等摸黑,拿著群眾的血汗錢不干正事,真不要臉吶。」

    宋佛手肺都快氣炸了,一拉車門準備下去揪住這些自以為是的棒槌狠狠抽幾耳刮子。姚健談趕緊按下中控鎖,阻止了他:「佛手,救救救人要要緊。」

    宋佛手狠狠一拍大腿,忍了。

    其他同事的車還都被扣在後面,只有他倆這輛打頭帶路的小轎車一騎絕塵,闖關成功。

    所長有令不許鳴笛,所以當他們殺到銀行門口時,裡面的人並無察覺,一個光頭刀疤臉正提著一個圓滾滾的男人往自動取款機上撞。

    男人的腦袋像顆泄了氣的氣球,被撞的凹進去一塊,濃稠的黑血從創口噴出來,本來窩窩囊囊的一張臉,霎時增添了幾絲恐怖的氣息,顯得些面目可憎起來。

    宋佛手被眼前的景象嚇到片刻失智,腳下慢了半拍,姚健談就這麼赤手空拳的衝過去了。

    他像組隊遊戲中第一個跑去攻塔的肉盾,勇敢且智障,速度快血厚有什麼用,沒有攻擊力還不就是個拖進度條的?

    可這個小結巴好像沒什麼自知之明,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主角光環附體,一定能來個乾脆利落的殺一儆百。

    打臉來的太快就像龍捲風,姚健談像一顆蘸濕了引信的□□,連個火花都沒來得及呲出來,就聽到一聲悶響。

    「噗呲----」

    一道寒光從他的背部閃現,隨後是慢慢洇出的紅,像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開在淡藍色的警服上,紅的艷麗,奪目,甚至有些刺眼。

    宋佛手的目光好像被囚禁在這方寸之地里,避無可避。突然,視野里的畫面極速翻轉,姚健談仰面倒了下來,胸口上垂直立著一把沉重敦厚的西瓜刀,刀刃上沒有槽,拔不出來,血就順著刀尖和皮肉相連處一層層往外滲,染紅了左臂的警徽。

    他艱難地偏過頭,脖頸發出機器人一般咔吧咔吧的響聲,宋佛手想提醒他,朋友,這是長期做電腦前工作落下的頸椎病,這次任務回去我給你上點膏藥,好不好?

    他不知道問出口了沒有,反正姚健談沒有回答。

    「佛手,讓隊裡多派點人,一定要把人質救出去。」

    這是他人生中說的第一句沒有結巴的話,也是最後一句。

    四面八方湧進來的人聲和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充斥在宋佛手周圍,他手足無措的站著,感覺自己像被套進一個玻璃罩子裡,有人跟他說話,有人拉他走,他茫然的看著他們的嘴唇一張一合,說出來的話卻一個字也聽不懂。

    失去知覺前他看到的最後一幕,是滿地血紅。

    這次追捕行動以實習警察姚健談的死亡告終。

    宋佛手揉了揉眼睛,表情有一瞬裂開,「我好像做了一場噩夢,醒來後他們告訴我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魏南風轉身凝眉:「什麼意思?」

    「這件事後,我在病床上躺了兩個星期,期間一直處於斷斷續續的昏迷狀態。」

    「我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同事們健談怎麼樣了。」

    宋佛手的話音突然頓住,好一會才繼續道,「他們說健談死了,是死了,不是犧牲,你明白嗎?不是因公殉職,而是…玩忽職守,激怒了逃犯,自己被捅死,還連累了十幾名人質。」

    魏南風雙眸一凜:「說明白些,怎麼會這樣?」

    「我也想問啊,我也想知道怎麼會是這樣,他們每個人都告訴我因為姚健談自不量力,擅自行動,跟逃犯溝通時進行言語攻擊,導致逃犯一怒之下殺害了所有人質,連同他在內。就連報導上都是這麼寫的。」

    「可我當時就在現場,事實真相根本不是這樣,那個人質那會已經撞得沒人形了,健談如果不撲過去救人,他馬上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不僅如此,健談還試圖用自己的力量困住逃犯,為大部隊拖延時間。」

    「可是…怎麼會變成他們口中那樣呢…好像人質的死都是健談的錯…」宋佛手把臉埋進胳膊里,「都怪我,如果我當時堅持一下,沒有暈倒,他們是不是就不能顛倒黑白了?健談是不是就能被封為烈士了?」

    「他本來就該是烈士啊,怎麼會…怎麼會是擅自行動、玩忽職守呢……?這帽子扣的太大了啊。」

    欒舟不忍的背過身去,旁觀者永遠是看的最清的,但真相往往太過殘忍。

    這還不夠明白嗎?因為是國際會議期間發生的大新聞,派出所不可能壓下去不報,那麼,為了抱住更多人的烏紗帽,只能把責任全推到一個人身上,而這時,恰好有個合適的替罪羊,死無對證,口不能言,拿他開刀不是正好嗎?

    「我後來去找過所長,他隨意安撫我幾句,說我一定是受驚嚇過度,記錯了,讓我回去多注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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