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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6:07 作者: 王覺仁
銅印上的神獸造型,看上去很眼熟,只是一下叫不出名字。
蕭君默拿起來仔細端詳,只見神獸的頭部和尾部像龍,身形如虎豹,肩上有羽翼,四腳若麒麟,昂首挺胸的姿勢又像極了獅子。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蕭君默極力在記憶中搜尋,忽然靈光一現:貔貅。
沒錯,這傢伙就是傳說中的上古神獸貔貅!
按古代傳說,貔貅是龍生九子中的第九子,又名天祿、辟邪,能騰雲駕霧,號令雷霆,是一種異常兇猛的瑞獸,常被用來寓意軍隊或勇猛之士。蕭君默又想起來,《史記·五帝本紀》中,便有黃帝軒轅氏「教熊羆貔貅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的記載。由此看來,作為秘密組織的天刑盟,取神獸貔貅之寓意來鑄造類似虎符的令牌,顯然是合乎情理的。
這枚銅印還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徵,也能支持蕭君默的這個判斷----它只是半隻貔貅,而非一整隻。當蕭君默把這枚銅印翻到另外一面,發現上面鑄刻著四個字:無涯之觴。文字採用「陽刻」方式,即字體從背景中凸起。很顯然,這是一枚「陽印」,應該還有一枚採用「陰刻」方式的「陰印」與之配對。其道理正與虎符相同:虎符通常分成左右兩半,一半在朝廷,一半在軍中,調遣軍隊時須出示一半符節,若與另一半嚴絲合縫,便是真的虎符,否則便是假的。
如果上述判斷是對的,那麼很可能在天刑盟盟主手中,握有下面所有分舵的陰印,而陽印則在各分舵舵主手裡。一旦盟主要調動分舵,就必須出示陰印,能與陽印若合符節,方可發號施令。
除了這枚銅印的鑄刻方式外,上面那四個字的字體也引起了蕭君默的注意。
「無涯」和「觴」三個字都是古樸的篆文,雖然字形繁複、筆畫眾多,但一望可知是坊間通用的字,並非出自書法家之手。唯一不同的便是這個「之」字,它用的是明快利落的行書字體,而且明顯是書法大家所寫。
蕭君默馬上就意識到,這個「之」字必定是這枚銅印中最重要的防偽手段。
也就是說,假如有人想偽造令牌號令分舵,他不難鑄刻出那三個貌似繁複的篆文,卻幾乎不可能仿冒出這個看上去異常簡單的「之」字。因為,同一個字讓不同的人寫出來,必然會有細微的差別,甚至同一個人在不同時候寫同一個字,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樣。由此可見,當年天刑盟中設計鑄造「羽觴」的人,肯定是一個書法大家,他必須把一個「之」寫出各種不同的樣子,才能鑄造出多枚羽觴,以供多個分舵之用,同時又因這些「之」字是他自己寫的,別人寫不出來,所以杜絕了仿冒和偽造。
推測至此,蕭君默不禁有些喜不自勝。
看來「羽觴」果然是解開《蘭亭序》之謎的一把鑰匙。自己通過這些日子的調查,似乎已經快接近這個謎團的核心了。
想到《蘭亭序》,又一個念頭突然躍入蕭君默的腦海,令他激動得跳了起來。王羲之所寫的《蘭亭序》,自己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裡面不是恰恰有許多「之」字嗎?!
蕭君默立刻翻開父親留下的那捲《蘭亭集》,卷首便是《蘭亭序》。他馬上又通讀了一遍全文: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
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不能喻之於懷。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故列敘時人,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蕭君默仔細數了一遍,全文共三百二十四字,其中竟然有二十個「之」字。
這是否意味著,王羲之在《蘭亭序》真跡中將這二十個「之」全都寫成了不同的模樣,從而足足鑄刻了二十枚羽觴?倘若如此,那是否意味著,所謂的秘密組織天刑盟,除了盟主本人應該會有一枚「天刑之觴」外,下面足足有十九個分舵?
在蕭君默所知的範圍內,顯然沒人見過《蘭亭序》真跡,甚至也沒人手裡有《蘭亭序》的摹本,所以目前還無法驗證這個猜測,但能夠通過這枚羽觴如此接近《蘭亭序》的真相,已足以讓蕭君默感到欣慰和振奮了。
第十五章大案
「陳雄一事,咱們都失算了。」
在魏王府書房裡,劉洎淡淡地對李泰和杜楚客道。
「沒想到,李承乾居然給陳雄和咱們都挖了一個大坑!」李泰有些憤然,「聽說陳雄被判了斬刑,家產也被抄沒了,李承乾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