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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6:07 作者: 王覺仁
    「謝殿下!」飛鸞這才起身,偷眼看了看李承乾。李承乾也正好在看他,二人目光交接,趕緊又都躲開。

    「你……多大了?」

    「十五。」

    「從小就入宮了嗎?」

    「是的殿下,飛鸞剛一出生,家父便犯了事,被砍了腦袋,飛鸞便隨母親和姐妹一大家子人,被籍沒入宮了。」

    「那,你從小……從小就像個女子?」

    飛鸞嫣然一笑:「從小母親就把我當女孩子養,坊中姐妹也都把我視為女子,久了,飛鸞自己也習慣了,都忘了自己是男兒身了。」

    李承乾憐憫地看著他:「到了我這裡,你就恢復男兒身了。從明天起,把這些女子衣飾都給我換掉,行為舉止也改過來,聲音若是改不了,就……就算了。」

    飛鸞有些意外,卻不敢說什麼,只道:「是,殿下。」說著又要習慣性地斂衽一禮,驀然想起他剛說的話,只好既生硬又彆扭地作了個揖。

    李承乾看著他的樣子,不禁撲哧一笑。

    飛鸞也赧然而笑。

    李承乾看著他緋紅的臉頰和嬌羞之狀,不免又有些看呆了,片刻後才想起什麼,道:「既入我東宮,你就不再是過去的飛鸞了,名字也要改掉。從今往後,你就叫……」

    飛鸞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叫……稱心,對,就是稱心如意的稱心!」

    飛鸞一喜,下意識地斂衽一禮:「飛……稱心謝殿下賜名!」做完動作才意識到錯了,趕緊又改了作揖。

    「行為舉止,若一時不習慣,就慢慢改吧,不著急。」

    二人目光交接,這次都沒再躲開,而是相視一笑。

    風和日麗,春明門大街人潮擁擠,一隊玄甲衛騎士押解著一輛囚車向皇城方向行去。

    過往路人紛紛躲避,對著囚車上的人犯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囚車中的人五十開外,面目粗獷,身材魁梧,看得出是個勇武之人,但此刻卻披頭散髮,目光呆滯,一張臉暗如死灰。

    他就是代州都督劉蘭成。

    玄甲衛隊正羅彪一馬當先走在隊伍前列,因長途奔波,神色略顯倦怠,絡腮鬍上沾滿灰塵。他身後的一名年輕騎士策馬緊走幾步,趕上羅彪,低聲道:「大哥,我看您這一趟都累壞了,回頭把人犯交上去,可以休幾天假吧?」

    羅彪面無表情道:「於二喜,你看大哥的樣子,像是累嗎?」

    於二喜有些蒙:「有……有點像。」

    「你是哪隻眼睛瞎了?」

    於二喜一怔,不敢答話。

    羅彪瞥了他一眼:「老子這叫困,懂嗎?是困,不是累。」

    於二喜忍不住嘟囔:「這不一樣嘛。」

    「一樣個屁!」羅彪道,「困就是困,累就是累,要真是一樣的話,老祖宗幹嗎造兩個字出來?」

    於二喜撓撓頭,顯得更蒙了。

    「你小子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你是自己想休假,拿老子出來說事對吧?」

    於二喜嘿嘿一笑:「大哥勿怪,您就當屬下一撅屁股,放了個屁算了。」

    羅彪忍不住笑出聲來,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再忍幾天吧,我知道弟兄們都累壞了,等把這傢伙的案子結了,我去跟大將軍討賞,再要幾天假!」

    於二喜樂了,回頭沖身後喊:「弟兄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別一個個蔫了吧唧的!」

    就在羅彪等人押著劉蘭成回京的同日,一隊玄甲衛突然衝進了吏部衙署,直奔考功司值房,在眾目睽睽之下逮捕了考功司郎中崔適。

    考功司是專門負責官員考課的部門,郎中便是該部門最高長官。

    侯君集聽到動靜,從尚書值房中大步走出來,恰好看見玄甲衛強行抓著崔適朝大門口走去。

    崔適拼命回頭,一次次看向侯君集,眼中充滿了恐懼和乞求。

    侯君集立刻把目光挪開,轉了個身,背起雙手朝值房走了回去。

    他腳步沉穩,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心中卻已掀起了萬丈波瀾,同時腦子也開始飛速運轉,思考著對策。

    也是在同一天,桓蝶衣帶著楚離桑回到了長安。

    桓蝶衣在宮城的承天門前把楚離桑交給了內侍趙德全。楚離桑仰望著高大巍峨的宮門,又看了看宮門下鎧甲鋥亮、刀槍森然的軍士,淡然一笑,回頭對桓蝶衣道:「桓隊正,你說我一旦進了這個宮門,還出得來嗎?」

    桓蝶衣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聳聳肩:「但願吧,我希望你能出來。」

    回長安的這一路上,雖說她們二人的關係終究是官兵和人犯,且一路上總是相互挖苦、沒少鬥嘴,但不知為何,桓蝶衣此時竟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惜別之感。

    「桓隊正跟我素昧平生,為何會希望我出來?」楚離桑道。

    桓蝶衣笑了笑:「咱不是還有一場架沒打完嗎?」

    楚離桑也笑了:「對,我把這一茬給忘了。那這樣吧,假如我出不來,咱們就把這場沒打完的架約在來世,你看如何?」

    桓蝶衣心裡驀然有一點難過,勉強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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