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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6:07 作者: 王覺仁
    當然,她也告訴了母親,她們其實錯怪蕭君默了。當時來抄她們家的人是姚興,街頭巷尾的海捕文書上都有他的畫像,楚離桑一眼就認出來了。

    雖然知道這事不是蕭君默乾的,但楚離桑對他的恨意並沒有減輕多少,因為她始終認為,把她們家害到這步田地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其實,早在離開甘棠驛的那天,楚離桑心裡就已經拿定主意了,回鄉安葬完母親,守孝一個月後,她就要去長安,找蕭君默算帳,同時想辦法救出父親。

    這天晚上,楚離桑屈指一算,一個月也沒剩幾天了,便叫綠袖去打點行囊。

    綠袖一聽要去長安找蕭君默算帳,便促狹地笑道:「咱們花著他的金子去找他算帳,這事怎麼想都覺得怪怪的。」

    楚離桑瞪了她一眼:「就這點金子便迷了你的心竅了?你也不想想是誰把咱們害到這步田地的!」

    「我當然知道是蕭君默,可細究起來,罪魁禍首其實不是他,是皇帝,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楚離桑氣得打了她一下:「你怎麼處處替他說話?」

    綠袖哎喲一下,嘟起嘴:「娘子你還真打呀,疼死了!」

    「這還是輕的呢,誰叫你成心找打?」

    「娘子,我不是替蕭君默說話,我是覺得這個人其實心腸不壞。」綠袖道,「就說那天在甘棠驛吧,你昏過去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心疼你,一會兒便進來看一次。瞧他著急的樣子,好像躺在床上的是他親娘似的……」

    楚離桑大眼一瞪,作勢要打,綠袖慌忙躲開。

    「幹嗎說著說著又要打人?」

    「誰讓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好了好了,娘子息怒,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綠袖嬉笑著,「不過話說回來,你要怎麼找他算帳,難道真要殺了他?」

    「這還用說?殺了他方能泄我心頭之恨!」楚離桑故意說得咬牙切齒,但口氣卻明顯有些軟。事實上,方才綠袖說的那些話,她自己也深有同感。那天在甘棠驛,她雖然哭得幾近昏迷,但蕭君默是怎麼把她抱進隔壁房中的,她卻記得清清楚楚。時至今日,她仿佛還能感到他胸膛的溫度和掌心的那股暖意……

    綠袖看她忽然有些呆了,一下就明白怎麼回事,便故意嘆了口氣,道:「唉,真是可惜啊!」

    楚離桑回過神來:「可惜什麼?」

    「可惜那麼英俊又那麼溫柔的一個郎君,竟然要變成娘子的刀下之鬼!那個詞叫什麼來著?暴什麼天物?」

    「暴你的大頭鬼!」楚離桑狠狠瞪她一眼,「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是呀,我是看上他了,娘子莫非要吃醋?」綠袖一本正經地說。

    楚離桑終於忍無可忍,隨手抓起一把掃帚扔了過去。綠袖輕巧地躲開,仍舊咯咯笑個不停。楚離桑猛然跳起來,一邊四處找東西一邊罵道:「你個沒羞沒臊的死丫頭,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終於,楚離桑找到了一把銅尺,得意地朝綠袖揚了揚,一步步逼過去。綠袖誇張大叫:「哎呀,殺人啦,我家娘子要殺人啦!」一邊叫一邊跑了出去。

    楚離桑追到房門口,腳尖不小心被門檻磕了一下,頓時疼得齜牙咧嘴,趕緊丟掉銅尺,抱著腳跳回房裡。

    院子裡沉默了一會兒,緊接著便又傳來綠袖的一聲尖叫。

    「三更半夜鬼叫什麼?」楚離桑揉著腳趾,沒好氣地喊道,「快給我進來,幫我揉揉腳,姑且饒你這一回。」

    院子裡卻靜悄悄的,毫無半點回應。

    「這死丫頭,又搞什麼鬼!」楚離桑嘟囔著,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剛一走進院子,楚離桑整個人就僵住了。

    兩個通身黑甲的人,一人一把刀橫在了綠袖的脖子上,周圍同樣站著十幾個黑甲人,個個拔刀在手,刀光雪亮。

    一瞬間,楚離桑便反應了過來,正想有所動作,兩把同樣雪亮的龍首刀便一左一右架上了她的脖子。然後,又一個通身黑甲的人從暗處走了出來,徑直來到她面前站定,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這個黑甲人居然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楚離桑,你比我想像的好看。」女子笑盈盈地對她說。

    楚離桑冷冷看著她:「你是誰?」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桓蝶衣,朝中玄甲衛隊正。」桓蝶衣笑著上下打量她,「沒想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還有你這麼標緻的人物。」

    「不是敝縣窮鄉僻壤,而是尊使孤陋寡聞!」楚離桑一聽「玄甲衛」三字,心下已然明白幾分,冷笑道,「洛州乃前朝東都,睥睨天下;伊闕乃形勝之地,薈萃人文。尊使沒出過遠門就算了,何必在此賣弄,徒然貽笑大方。」

    桓蝶衣從小在長安長大,確實很少出遠門,加之只喜習武不喜讀書,所以對大唐各地的山川風物、歷史人文幾乎沒有概念,現在被楚離桑這麼一嗆,心裡頓時有些羞惱,但臉上卻依舊保持著笑容:「看來楚姑娘不僅人長得標緻,口才也是極好的,只可惜落到今天這步田地。那話怎麼說來著?對了,天妒紅顏!」

    「這還不是拜你們玄甲衛所賜。」楚離桑冷冷道,「桓隊正,像你們玄甲衛總幹這些傷天害理的事,就不怕遭報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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