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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6:07 作者: 王覺仁
    魏徵微微一震,旋即笑道:「老朽年事已高,近期更是日益昏聵,賢侄所言之事,老朽已記不清了,也許有這麼回事,也許沒有。」

    「太師過謙了!」蕭君默也笑道,「連永興坊的忘川茶樓換了一盆盆栽,您都可以做到洞若觀火,又怎麼能說老邁昏聵呢?」

    此言一出,對魏徵而言不啻一聲平地驚雷!饒是他城府再深、定力再強,此刻也不禁面露驚愕之色。他竭力掩飾著內心的波瀾:「賢侄在說什麼,老朽完全聽不懂!」

    「太師,晚輩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您還有必要再隱瞞嗎?」蕭君默直視著魏徵,目光像一把刀。

    魏徵心中懊悔不迭。其實,自從蕭鶴年失蹤以來,他不是沒有擔心過蕭君默會順藤摸瓜查到他頭上,因為他深知蕭君默的能力,從來也不敢低估。但是,他終究還是心存僥倖,覺得蕭君默即使要查他父親的下落,也會從魏王身上入手,而不太可能往他這個方向查,所以喪失了警惕,對蕭君默毫無防範,以至連忘川茶樓如此隱秘的聯絡點都暴露了。除此之外,蕭君默到底還知道多少,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此刻,魏徵只能強作鎮定:「賢侄,對於令尊的過世,老朽深感痛心,也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你也不能因為傷心過度而胡言亂語啊!」

    「既然太師聽不懂晚輩在說什麼,那咱們便換個話題。」蕭君默笑道,「晚輩最近忽然對六朝古詩發生了興趣,其中一句,晚輩很喜歡,卻一直未能深解其意,今日趁此機會,希望太師能不吝賜教。」

    魏徵眼中掠過一絲慌亂,冷冷道:「要談詩論賦,也不是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賢侄,雨下大了,老朽這就告辭,你也趕緊回家去吧。」說完便快步朝馬車走去,不遠處的侍衛趕緊打著傘跑過來。

    「太師!」蕭君默衝著他的背影喊,「望岩愧脫屣,臨川謝揭竿。這句詩您應該很熟吧?」

    魏徵又是一震,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

    他萬萬沒料到,蕭君默竟然已經查到了這一步!頃刻間,老成持重、足智多謀的魏徵也亂了陣腳,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蕭君默緩緩走到他身後站定:「太師,我知道您現在深感震驚,但請恕晚輩直言,我不僅查到了這一步,還查出了更多有趣的東西,如果您不希望我把這些事情說出去,您就只有兩個選擇,最好現在就做決定。」

    魏徵示意侍衛到馬車那邊等他,依舊背對蕭君默道:「什麼選擇?」

    「一、讓您的侍衛現在就把我滅口,我絕不反抗!」蕭君默道,「如果您不忍心下手,那就只有第二個選擇----把您和我爹一直保守的秘密全都告訴我,讓我知道我爹他到底因何而死!」

    魏徵額頭上的細雨匯成了水珠,沿著他縱橫如溝壑般的皺紋艱難地流了下來。

    一隻青瓷花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了無數小塊。

    李泰滿臉怒容,喘著粗氣,在書房中來回踱步。劉洎、杜楚客坐在一旁,怔怔地看著他。

    「殿下,您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杜楚客勸道。

    「本王萬萬沒想到,太子居然是如此卑鄙陰險的小人,竟然幹得出如此無恥下作的事情!」李泰依舊大步來回走著,怒氣沖沖。此時李世民那句「臨大事而有靜氣」的教誨,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了。

    「殿下,請恕屬下說一句不該說的話。」杜楚客道,「您那天真不該跟聖上說實話,您就隨便編個什麼夢不就過去了嗎,何苦去提海陵王呢?」

    「可我真的是被嚇著了啊!」李泰餘悸未消,「我自從住進武德殿就從沒睡過一天好覺,心裡一直很納悶,總覺得那地方有什麼邪祟在作怪,偏偏那天晚上又電閃雷鳴,那個無頭鬼又那麼恐怖,要換作是你,我看你早被嚇死了!」

    杜楚客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殿下這麼說也情有可原。」劉洎慢條斯理道,「武德殿原本陰氣就重,殿下多日失眠即為明證,加之又有人處心積慮地裝神弄鬼,受到驚嚇也是情理中事,怪不得殿下。」

    「就是嘛!」李泰這才怒氣稍解,停住了腳步,「劉侍郎這麼說就通情達理了!」

    杜楚客暗暗瞪了劉洎一眼,訕訕道:「是啊,思道兄說話,向來喜歡揀好聽的,可這麼說有用嗎?能解決什麼實際問題?」

    劉洎淡淡一笑:「山實兄所言甚是,劉某今日,正是要來幫殿下解決實際問題的。」

    李泰一聽,終於坐了下來:「劉侍郎有話請講。」

    「殿下,您有沒有想過,此番聖上讓您出宮,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李泰又是一怒:「還不都是太子這個卑鄙小人在背後搞的鬼!」

    劉洎笑著搖了搖頭:「非也,非也!」

    李泰眉頭一蹙:「難道還有別的?」

    杜楚客聞言,也不禁看向劉洎。

    「殿下,鬧鬼之事,只是表面原因。真正的原因,其實是殿下這半個月來,私下跟朝中的權貴子弟結交太密,觸犯了聖上的忌諱。聖上懷疑您有結黨營私之嫌,也覺得您近期有些恃寵而驕、過於張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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