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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6:07 作者: 王覺仁
    羅彪聞言,滿臉懊喪,其他人也是唏噓不已。

    「前朝的隋文帝父子,興許便是看到這個九品中正制的弊端,才將其廢除,另行科舉制的吧?」方才那個年長的下屬問道。

    蕭君默點點頭:「正是,跟以前歷朝歷代相比,我朝從隋楊繼承而來的科舉制,應該說是最合理、最公平的。但咱們也都知道,科舉只是我朝選官的途徑之一,至今為止,憑藉家世門第入仕的還是比科考入仕的人多。何況正如你方才所言,科舉及第也僅是取得做官的資格而已,最後還要到吏部再拼一輪,而這一輪拼的恐怕就不只是才學了,更要拼官場人脈和家世背景,所以你那位同鄉若是不肯攀附權貴,恐怕到老、到死都不能入仕。」

    下屬搖頭苦笑:「看來從古到今都一個樣,這世道就沒有一天是真正公平的。」

    「去他的,喝酒喝酒!」羅彪索性換了個大海碗,猛灌了幾口,「咱們這些苦出身的,這輩子是甭想有出頭之日了,只能指望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蕭君默也自飲了一杯,然後看著他們:「世道不公,咱們都無能為力,但諸位弟兄的前程,卻是蕭某的責任。弟兄們,我蕭君默今日就夸一個海口,總有一天,我會幫大夥討一個公道,讓諸位頭上的烏紗,配得上你們的忠勇與才幹!」

    羅彪等人聞言,無不感激動容。

    蕭君默把酒斟滿,高高舉起:「來,為了公道,干!」

    「干!」

    眾人齊聲一吼,八九隻酒盅碰到了一起。

    第十章天刑

    清晨,細雨斜飛。

    永興坊內,魏徵的馬車在泥濘的道路上轆轆而行。後面不遠處,一個行商打扮的男子,騎著一頭毛驢,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始終不緊不慢地跟著。

    這個人的斗笠壓得很低,看不見眉眼,只露出鬍子拉碴的下半截臉。

    他就是蕭君默。

    今日是三月初九,也是蕭君默及手下跟蹤魏徵的第四天。由於魏府有北、西、南三個門,所以蕭君默派遣了羅彪等人分別守在北門、南門及其沿線,自己在中間點的西門坐鎮,一旦魏徵從西門出來,蕭君默便親自跟蹤;若是魏徵從北門或南門出來,羅彪他們便會跟上去,同時其他多名手下立刻將信號一站一站傳遞過來,然後蕭君默迅速趕過去,接替羅彪繼續跟蹤。

    從第一天起,也就是三月初六,蕭君默就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魏徵要去東宮,卻偏偏不從自家的西門或北門出來,反而從南門出去,往東坊門而行,然後再繞一大圈去東宮,途中也未見他在任何地方停留。

    蕭君默大惑不解,同時也認定這裡頭必有玄機。

    此後,連續兩天,魏徵卻不繞路了,都是從西門出來,走了正常的最短路徑。蕭君默一度懷疑自己的跟蹤被發現了,但想想又不太可能,因為他每次化的裝都不一樣,而且以他的化裝術和跟蹤手段,斷不會這麼輕易被發現。直到今天,當魏徵再次不走尋常路徑,又往東開始繞路,蕭君默才確信自己沒有暴露。

    初六、初九繞路,中間的兩天正常,這意味著什麼?

    蕭君默稍一思索,便有了一個推斷:如果接下來的幾天,魏徵又走尋常路的話,那麼就可以斷定----到十三日那一天,魏徵必定又會繞路!也就是說,每逢三、六、九,都是魏徵刻意繞路的日子。

    可是,他為何要這麼做?

    憑著豐富的辦案經驗,蕭君默很快便有了答案:在永興坊的東部,必定有某個地方是魏徵與手下的秘密聯絡點。蕭君默相信,魏徵繞路的目的,一定是想接收那個聯絡點向他發出的信號,一旦看見約定的信號,魏徵肯定會在那裡停下來,與手下接頭。

    就在蕭君默這麼想著的時候,馬車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靠著路邊慢慢停了下來。

    蕭君默心念一動,立刻抬眼望去,只見魏徵的馬車停在了一家名為「忘川」的茶樓門前。蕭君默立刻回想起來,三天前,天氣晴朗,魏徵的馬車跑得很快,卻在這個地方放慢了速度,片刻後才繼續朝東馳去。

    很顯然,那一天,魏徵沒有看見信號,而今天,信號出現了!

    蕭君默拍打著毛驢快步前行,目光犀利地把整個茶樓的臨街一面全部掃了一遍。很快,他便發現了意料之中的東西:在茶樓二樓的一整排窗口處,大多數窗台都擺著樹木盆栽,唯獨東邊第一間雅室的窗台處,赫然擺著一盆醒目的山石!

    毫無疑問,魏徵正是看見這盆山石才停下的。

    此刻,魏徵緩緩步下馬車,被兩個茶樓夥計殷勤地扶了進去。蕭君默把毛驢系在一根樹幹上,也不緊不慢地跟進了茶樓,找了個偏僻角落坐下,要了一碗現成煮好的茶。

    蕭君默用眼角的餘光,瞥見魏徵慢慢走上樓梯,然後走進了東邊第一間雅室中。

    倘若父親那一夜不是急於要送出情報的話,蕭君默想,他第二天一定是來此處跟魏徵接頭的。這麼想著,蕭君默眼前恍若出現了父親的身影。他仿佛看見清癯儒雅、衣袂飄然的父親緩步走進茶樓門口,眉間似乎凝結著一股拂不去的憂鬱,但目光中卻自有一種浩然坦蕩的神采……不知不覺間,蕭君默的眼睛模糊了,而父親的身影就此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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