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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6:07 作者: 王覺仁
    「那是什麼?」

    「咬舌。」

    「咬舌?」李泰眉頭一皺。

    杜楚客想著什麼,狐疑道:「我聽說,咬舌不可能馬上就死人,所謂咬舌自盡只是以訛傳訛罷了。」

    「杜長史說得沒錯。」仵作又道,「通常情況下,咬舌並不能立刻致人死亡,但很多時候,劇烈的疼痛會使舌根收縮,或者引起嗆血,從而堵塞氣管,導致窒息。蕭司馬的死亡原因,正是這個。」

    李泰和杜楚客恍然。

    「殿下,事已至此,只能趕緊處理屍體了。」杜楚客低聲道。

    李泰嘆了口氣:「拉到城外,找個偏僻的地方埋了。」

    第九章失蹤

    蕭君默經歷了一番驚險波折,終於把辯才帶回了長安。

    那天在麻櫟樹林中發現辯才受傷後,蕭君默立刻把他送到了陝州公廨找醫師診治。醫師發現辯才只是右腿脛骨骨折,其他並無大礙,隨即為他正骨、敷藥,並用木板夾住了斷骨。陝州刺史得知甘棠驛一事,怕擔責任,滿心惶恐。蕭君默說此事與他無關,只需他調派些軍士,幫忙把辯才護送到長安便可。刺史轉憂為喜,當即派遣親兵一百人歸蕭君默指揮。

    蕭君默讓辯才多休養了一日,翌日便帶著大隊人馬,護送辯才再度上路。此後過虢州,入潼關,經華州,一路太平無事,於五天後回到了長安。

    路上這幾天,蕭君默把甘棠驛的這場劫殺案從頭到尾仔細回顧了一遍,整理出了一些比較重大的線索和疑點:一、洛州刺史楊秉均不僅是個貪贓枉法的官員,背後還有一股不可小覷的神秘勢力,為首者就是那個被稱為「冥藏先生」的面具人。

    二、楊秉均之所以能當上從三品的洛州刺史,是因為朝中有高官替他運作,此人代號「玄泉」。若能對楊秉均的朝中關係進行調查,就有可能找出這個玄泉,從而進一步了解這支神秘勢力。

    三、冥藏與手下的接頭暗號是「先師有冥藏,安用羈世羅」,這應該是一句古詩,而且聽上去很耳熟,自己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句詩。

    四、麻櫟樹林中的另一股神秘勢力很可能是朝中之人,可這些人是從什麼渠道獲知辯才消息的?

    五、魏王既然知道辯才的消息已經泄露,為何既不向皇帝稟報,也不派人來接應,而只是給自己傳遞了一個匿名消息?他到底在顧忌什麼?

    六、上述兩點之間會不會有關聯?也就是說,朝中神秘勢力所探知的辯才情報,會不會正是從魏王府中泄露出去的?倘若如此,這件事跟父親有沒有關係?

    七、兩支神秘勢力都要劫殺辯才,動機顯然都與《蘭亭序》的秘密有關,可到底是什麼樣的秘密,會讓上至皇帝、魏王、朝中隱秘勢力,下至地方刺史和江湖勢力,全都卷進來且不惜大動干戈?

    儘管理清了上述線索和疑點,可有關《蘭亭序》的秘密卻愈發顯得撲朔迷離。蕭君默越想越感到困惑,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變成了一團亂麻。

    回朝後,蕭君默第一時間入宮,把辯才交給了禁中內侍趙德全,然後立刻回到皇城北面的玄甲衛衙署,向自己的頂頭上司、玄甲衛大將軍兼兵部尚書李世勣復命。

    李世勣年約五十,臉龐方闊,眉目細長。他心情凝重、專注思忖的時候,眉頭就會不由自主地擰成一個「川」字。此時,當蕭君默把甘棠驛事件及一幹線索、疑點悉數稟報完後,便再次看見了李世勣臉上這個熟悉的表情。

    片刻後,李世勣抬起眼來,讚賞地看著他:「君默,你這趟辛苦了,不僅尋獲辯才是大功一件,而且附帶查到了這麼多線索,我一定替你向聖上請功!」

    李世勣與蕭鶴年是故交,自小教蕭君默習武,後來又親自薦舉他加入玄甲衛,所以二人不僅是上下級關係,更有很深的師徒之情。平常無人之時,蕭君默便不以「大將軍」稱呼李世勣,而是直呼「師傅」。其實,在蕭君默的心目中,與其說李世勣是他的上司和師傅,不如說更像是一位義父。

    「師傅,為我請功就不必了。」蕭君默道,「您該為羅彪這些弟兄請功,他入玄甲衛都六七年了,破的案子也不少,可到現在還是個隊正;還有其他弟兄,好些人資歷比他還深,這麼多年什麼都沒混上,這對他們不公平。」

    「羅彪一直是你的屬下,無非都是跟著你這個領頭的干,」李世勣輕描淡寫道,「哪來多大的功勞?」

    「您說得沒錯,可羅彪他們一直是提著腦袋跟我乾的。」蕭君默直視著李世勣,「不知師傅是否還記得,兩年前的那起突厥叛亂案,如若不是羅彪扮成胡商打入突厥人內部,又怎麼可能把幾十個意圖謀反的突厥降將一網打盡?當時形勢萬分險惡,突厥人對他起了疑心,嚴刑誘供,可他寧死都沒有泄密。我記得行動那天,弟兄們把他救出來的時候,他只剩半條命了。像這種拿命替朝廷做事的人,豈能說沒有功勞?」

    李世勣微微有些動容,旋即淡淡一笑:「羅彪的辦案能力還是有的,對朝廷也算忠心,只可惜,憑他的出身,要再往上升,恐怕不太可能了。」

    師傅終於說了句大實話!而這實話就是蕭君默向來最為厭惡的官場規則----門第出身比才幹能力更重要。儘管貞觀一朝總體來講還算吏治清明,可自古以來相沿成習的陋規還是牢不可破、大行其道。蕭君默入朝任職這三年來,目睹許多資質平庸、品行惡劣的權貴子弟躋身要職,可像羅彪這種寒門庶族出身的人,往往幹得半死卻升遷無門。就連蕭君默自己,要不是有父親和李世勣的背景,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年內便升至郎將,說不定到現在連隊正都還混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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