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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6:07 作者: 王覺仁
    太陽完全落山後,黑暗就徹底籠罩了整座驛站。

    甘棠驛像往常一樣寧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長安城外圍水源豐富,歷來便有「八水繞長安」之稱。為了滿足都城內的生活用水及水運需要,隋文帝楊堅於開皇初年引水入城,先後修鑿了龍首渠、永安渠和清明渠。其中,永安渠自南向北流經八個坊,當中便有魏王府所在的延康坊。

    清清渠水從魏王府中潺潺流過,為其平添了幾許優美的景致。府里的亭台水榭、蓮池荷塘、瀲灩水波、煙霞氤氳,皆得益於永安渠水的造就和滋養。

    魏王府里還有一處隱秘的所在,同樣要拜永安渠水所賜,那就是----地下水牢。在王府後花園一片由太湖石堆疊而成的假山下面,李泰修建了一處密室,然後引入永安渠水,打造了一間不為外界所知的地下水牢。

    此刻,李泰和杜楚客正站在這間水牢中,微笑地看著一個被囚禁在水池中的人。此人被鐵鏈捆綁在一根鐵柱上,脖頸被一個鐵圈鎖著,左右手各鎖著一條鐵鏈,鐵鏈的另一端都牢牢固定在水牢的石壁上。

    這個人就是蕭鶴年。

    他閉著眼睛,臉色蒼白,頭髮散亂,身上仍然穿著司馬的官服,整個身體的大部分都沒入水中,只剩下頭和胸露在水面上。

    李泰定定地看著他,嘴角始終保持著一絲微笑,半晌才道:「鶴年,你憑良心說,這些年,本王待你如何?」

    「平心而論,還算不錯。」蕭鶴年平靜地回答。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背叛本王?」

    「我並未背叛殿下。」

    「你還要狡辯?!數日前,是誰把本王即將入居武德殿的消息泄露給了魏徵和太子,難道不是你嗎?」

    「是我。」

    「三天前,又是誰深夜潛入本王書房,盜閱了玄甲衛捕獲辯才的密奏?」

    「也是我。」

    「既然都是你,你還敢說你不是背叛?」

    「我這麼做,歸根結底是為了維護我大唐社稷的安寧。」

    李泰和杜楚客相視一笑:「哈哈,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管殿下信與不信,這是蕭某的真心話。」蕭鶴年也坦然地笑了笑。

    「那好啊,本王今天就是想聽你說一說真心話。」李泰道,「你先回答本王,你跟魏徵是什麼關係?」

    「亦師亦友,志同道合。」

    李泰忍不住又笑了:「什麼話到你嘴裡都變得這麼好聽!鶴年,其實你也不必跟本王玩這些虛的。你所謂的『志』,不就是跟魏徵一塊兒抱太子的大腿嗎?你所謂的『道』,不就是巴望著太子登基後,賞給你們高官厚祿嗎?這些東西我也給得起啊,你又何苦吃裡爬外背叛我呢?」

    「你錯了,殿下,蕭某雖不才,但從不貪圖非分的功名富貴,更不會靠阿諛諂媚去求取富貴!」

    「那你貪圖什麼?人活一世,總得圖點什麼吧?」

    「蕭某心中所念,唯『仁義』二字。」

    杜楚客一聽,不禁冷笑插言:「鶴年啊,既然你這麼喜歡仁義,那當初何苦做官呢?官場就是個名利場,既然你和我等俗人一樣混跡其中,說到底不還是貪圖富貴嗎?」

    「蕭某做官,是為了安社稷、利萬民。至於富貴,若義之所在,當取則取;若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李泰呵呵一笑:「連孔子都搬出來了!那照你的意思,追隨本王就是不義,效忠太子就是義嘍?」

    「太子是嫡長子,是儲君,是未來的大唐天子!身為人臣,維護他,便是義;危害他,便是不義!」

    「就憑太子的人品,還有他的所作所為,他也配當天子嗎?!」李泰有些怒了。

    「太子人品如何,配不配當天子,自有聖上裁斷,非人臣所敢置喙。」蕭鶴年依然平靜,「但只要還在東宮一天,他就是一天的大唐儲君。」

    「也罷,我不跟你扯這些!」李泰拂了一下袖子,盯著他,「我現在就問你,你為何要盜取辯才情報?是不是受魏徵指使?辯才和《蘭亭序》背後到底有什麼秘密?你和魏徵到底想幹什麼?」

    「殿下,我剛才已經說過,我這麼做,是為了維護社稷的安寧。」

    「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蘭亭序》一旦被找到,秘密被揭開,社稷就不安寧了?」

    蕭鶴年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但已有默認的意味。

    李泰目光一動,和杜楚客對視一眼,似乎都有些興奮。「鶴年,」杜楚客笑了笑,放緩了語氣,「只要你說出《蘭亭序》的秘密,殿下便不會為難你,畢竟你在府上也幹了好幾年了,殿下會惦記這個情分的。」

    「山實,你和殿下都不必費心了。」蕭鶴年仍然閉著眼睛,「今天就算聖上在此,我也不會說的。」

    「你寧可死,也要保守這個秘密嗎?」杜楚客加重了語氣。

    蕭鶴年睜開眼睛,忽然笑了笑:「人固有一死,死又何足懼哉?」

    「蕭鶴年,」李泰的目光變得森冷,「你可以不怕死,但是,你有沒有替你的兒子想想?他還那麼年輕,風華正茂,前途似錦,你忍心讓他被你牽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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