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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6:07 作者: 王覺仁
    「不爭?」杜楚客冷笑,「自古以來,有人憑龜縮之術奪嫡成功嗎?有人靠著『不爭』二字令對手俯首稱臣嗎?殿下,人人都說您最像聖上,到底哪一點最像,在屬下看來,就是睥睨天下、捨我其誰的王者之氣!設若聖上當年也不爭,如今恐怕已是荒冢之中的一堆白骨了。」

    「住口!」李泰低聲喝道,「這種話也是臣子當說的嗎?」

    「殿下恕罪。」杜楚客卻不驚懼,「屬下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不說這個了。」李泰緩了緩口氣,「內鬼已經現形,說說吧,該怎麼辦?」

    「蕭鶴年這個渾蛋!」杜楚客恨恨道,「沒想到他竟然是太子和魏徵的狗!」

    「說起這個,有件事得趕緊做。」

    「殿下是指『黃犬』?」

    李泰點點頭:「現在看來,事情很明顯了,『黃犬』肯定是在暴露之後,被太子和魏徵指使,對咱們使了反間計,結果害咱們差點把劉洎當成內鬼。所以,這條狗不能再留了,得趕緊除掉。」

    「殿下放心,我明天就讓她消失。」

    「還有,蕭鶴年盜取辯才情報這事,你怎麼看?」

    「這事有點蹊蹺。」杜楚客思忖著,「暫且先不管太子和魏徵與此事有何關係,單說蕭鶴年冒險偷取辯才情報,就足以說明,辯才身上肯定藏著什麼天大的秘密。換句話說,聖上這些年費盡心力尋找辯才和《蘭亭序》,肯定不只是喜愛王羲之書法那麼簡單。」

    「辯才改頭換面在伊闕躲藏了十六年,這本身就非同尋常,而這也正是我的困惑。」李泰道,「這幾年,我利用《括地誌》幫父皇暗中尋找辯才,卻一直弄不明白,辯才和《蘭亭序》背後到底隱藏了什麼,以至讓父皇如此牽腸掛肚、志在必得。」

    杜楚客忽然想到什麼:「不知殿下是否還記得,武德九年那件轟動一時的呂氏滅門案?」

    「你是說呂世衡?」

    「對。我聽說玄武門事變當天,呂世衡臨死之前,曾迫切求見聖上,聖上也去見了他最後一面。據我推測,呂世衡肯定留給了聖上什麼線索,而這個線索正指向《蘭亭序》。後來又發生了滅門案,令此事更加詭異,此後聖上就開始廣為搜羅王羲之字帖了。由此可見,不管《蘭亭序》隱藏了什麼秘密,都源於這個呂世衡!」

    「你知不知道,當時還有誰陪同父皇去見呂世衡?」

    「據我所知,有四個人。」

    「哪四個?」

    「房玄齡、長孫無忌、尉遲敬德和侯君集。」

    李泰揣摩著這四個人的名字,若有所思,片刻後道:「這事一時半會兒也弄不清,得從長計議。眼下需要考慮的是,要不要把蕭鶴年盜取辯才情報一事,向父皇稟報?」

    杜楚客想了想:「屬下以為不可。」

    「為何?」

    「殿下這幾年一直在幫聖上尋找辯才,聖上可曾對你透露過他的真實動機?」杜楚客不答反問。

    「絲毫沒有。」

    「既然沒有,就說明聖上不想讓殿下介入此事,至少目前還不想。倘若殿下貿然把蕭鶴年的事情報上去,只會讓聖上對殿下產生警覺和提防,對殿下沒半點好處。」

    「言之有理。」李泰深以為然,卻又想到什麼,「但問題是,蕭鶴年盜取情報,很可能也是衝著《蘭亭序》去的,如果他和魏徵派人半道去劫辯才,朝廷又毫無防範,沒人去接應蕭君默,那豈不危險?」

    「殿下所慮甚是。」杜楚客想了想,「那就只能派咱們的人去接應了。」

    「不妥。」李泰當即否決,「正如你方才所言,聖上目前還不想讓我介入,要是派人接應,難免興師動眾,聖上定會懷疑我們事先得到了什麼消息。」

    「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杜楚客湊近李泰,低聲說了句什麼。

    「就這麼辦!」李泰一拍書案,「你立刻吩咐下去。」

    杜楚客剛要起身,忽然想到什麼:「壞了!這蕭君默是蕭鶴年的兒子,他們爺倆會不會早就串通好了?」

    「不可能。」李泰笑道,「倘若如此,蕭鶴年何須三更半夜跑到我這裡來偷情報?」

    杜楚客一拍腦門:「對對,我把這一茬給忘了。」

    「還有,既然咱們不想把蕭鶴年交給父皇,那就只能自己處理了。」李泰思忖著,「另外,關於《蘭亭序》的秘密,想必蕭鶴年也一定知情。若能把他的嘴撬開,咱們就什麼都清楚了。」

    杜楚客點點頭,已明白李泰的意思。

    第七章劫殺

    蕭君默一行自洛州啟程,三天走了三百多里,進入了陝州地界。

    陝州東據崤山,西接潼關,北臨黃河,扼東西交通之要衝,鎖南北津渡之咽喉,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陝州治所陝縣,位於崤山的群嶺環抱之中,古來亦有「據關河之肘腋,扼四方之襟要」的說法,地勢極為險峻。

    這一天黃昏時分,蕭君默一行抵達陝縣城南的甘棠驛。此處四面環山,一條驛道在崇山峻岭間蜿蜒穿過,甘棠驛便位於道旁的山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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