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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6:07 作者: 王覺仁
臨大事而有靜氣,是父皇對他的一貫教誨,李泰一直在勉力實踐。
杜楚客一到門口,就把侍立兩旁的宦官打發走了,然後立刻把門關上。
「殿下,出事了!」
李泰眼角一跳,把頭緩緩抬起:「什麼事?」
「果然讓劉洎那個烏鴉嘴說中了!」杜楚客一屁股在書案對面坐了下來,「剛剛得到消息,魏徵昨日入東宮,已將武德殿一事告知了太子。」
「怎麼可能?」李泰一驚,下意識地拍了一下書案,馬上又想到「靜氣」二字,趕緊深長地吸了一口氣,「消息確鑿嗎?」
「是『黃犬』剛剛遞出來的,豈能有錯!」杜楚客喘著粗氣,一臉懊惱。
李泰難以置信:「前天才有的事,魏徵昨日便能得知,這怎麼可能?!」
「殿下,事情明擺著,咱們身邊有鬼!」
李泰眉頭一緊:「鬼?這事就你、鶴年和劉洎三個人知道,你說誰是鬼?」
「當然是劉洎那老小子了,還能有誰?!」
「為什麼是他?」
「我和鶴年都是咱們府里的人,怎麼會向魏徵和太子告密?可劉洎那傢伙就不好說了,他完全有可能表面向著您,背地裡投靠東宮,腳踩兩條船,到時候不管哪條船沉了,他都還有退路。」
李泰看著杜楚客,忽然笑了笑:「咱們府里的人,為什麼就不能向東宮告密?東宮裡不也有咱們的人嗎?」
杜楚客一怔:「這……這不一樣啊,『黃犬』是咱們安插進去的。」
「咱們可以在東宮安插人,為什麼魏徵就不能在我身邊安插人?」
杜楚客聞言,驀然一驚:「殿下,您……您不會是懷疑我吧?」
「從道理上講,你們三個現在都值得懷疑,不是嗎?」李泰冷冷道。
杜楚客連連苦笑,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氣惱還是痛心。
李泰看了他一會兒,才呵呵一笑:「行了,別哭喪著臉了,我要是懷疑你,還會坐在這兒跟你講這些?」
杜楚客鬆了一口氣,埋怨道:「殿下,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情開玩笑?」
「臨大事而有靜氣。父皇的教誨,我勸你也學學。」
「是,聖上教誨,人臣自然該學。」杜楚客敷衍了下,忙道,「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得趕緊想個辦法,把這隻鬼揪出來!」
李泰伸手在額頭輕輕摩挲著,陷入了思索。
太極宮,兩儀殿。
此殿是太極宮中僅次於太極殿的第二大殿,也是李世民在正式朝會之外聽政視事之處,被稱為「內朝」,只有少數股肱重臣可以入內與皇帝商談國事。殿內不擺儀仗,朝儀簡約,君臣的舉止也較為隨便。
此刻,李世民正在接見魏徵,二人似乎談到了什麼趣事,發出一陣笑聲,氣氛顯得頗為輕鬆融洽。內侍趙德全躬身侍立一旁,也跟著露出了笑容。
「玄成啊,」李世民一邊微笑,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魏徵,「你今日入宮,應該不只是來陪朕聊閒天的吧?」
魏徵字玄成,李世民心情好的時候,就會以字稱呼他。
「陛下聖明!」魏徵雙手一揖,「臣確有一事要奏。」
「你瞧瞧,」李世民對趙德全道,「朕就知道,他魏徵陪朕說了一堆閒話,就是預備要奏事的。」
趙德全賠著笑:「是啊大家,魏太師公忠體國,自然是時刻惦記國事。」
「說吧,」李世民轉向魏徵,「何事要奏?」
「稟陛下,自從魏王進獻《括地誌》以來,陛下對魏王便賞賜不斷,所贈金帛、物料及日常用度等,均遠遠超過太子。朝野輿情,頗多物議,皆認為此舉不妥,臣亦有同感,故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李世民臉色驀地一沉:「魏王編纂《括地誌》有功於朝,朕多賞他一些東西以示勖勉,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也值得你們說三道四?」
「陛下向來賞罰嚴明,魏王也的確有功應賞,對此臣絕無異議。臣擔心的是,魏王恃寵而驕,對儲君之位生出非分之想。若然如此,斷非我社稷之福!」
李世民冷笑:「魏愛卿,你是不是操心得過頭了?無非就是賞一些金帛物料,你就聯想到奪嫡上去了,要是朕再賜給魏王一些更大的榮寵,你是不是會擔心他篡位啊?」
趙德全微微一驚,沒想到皇帝剛剛還和顏悅色,一轉眼就說出這麼重的話了。
「陛下,臣相信您不會這麼做的。」
「你憑什麼認為朕不會?」
「陛下天縱聖明,德比堯舜,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您自然是心如明鏡。」
「魏徵,你少拿高帽子來唬朕!」李世民一臉不悅,「你現在說朕『德比堯舜』,那朕要是真做了什麼你覺得不該做的事,你豈不是要把朕說成夏桀商紂了?」
「陛下!」魏徵忽然起身,深長一揖,「請恕臣直言,您若真做了不該做的事,臣必冒死諫諍,絕不諱言!」
李世民大聲冷笑:「好,那朕就實話告訴你,你認為不該做的事,朕還真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