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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韓朔一驚,瞳孔微微緊縮,想上前去拉住她,腳卻動不了。

    「女人永遠是貪心的,她們會想要你全部的心,然後才會把全部的自己送給你。」瀲灩環著司馬衷的腰,淡淡地道:「沒有整顆的心,就莫要來討別人的心。你的江山是你一生的追求,那麼你便守著它好好過吧。」

    「而我,我終究是可以隨著他去了。即便是黃泉路上,我也有這麼一個真心待我的人在。可你?你這一生爭得?袍加身,落得孤家寡人,也不知道比起我懷裡的傻子,誰更不幸?」

    「不…」韓朔呼吸一緊,看著瀲灩的動作,眼裡頭一次流露出驚恐:「你別…」

    努力地伸手過去,那人卻退後了一步,淺笑盈盈地看著他。

    「對了,還是要最後道個喜。」瀲灩抱緊了懷裡的帝王,看著韓朔絕望的神色,身子慢慢地往後倒下去,臉上帶著曾讓無數人驚艷的笑意。

    「願吾皇千秋萬代,江山永存,孤獨一生!」

    烈烈衣裳自萬丈懸崖上飛下,飛揚得如同天邊最美的雲。驚鴻一笑自崖上遠去,有人嘶吼著伸手去抓,卻只留下一片衣角。

    山河永寂,熱鬧了許久的天下,終於在此刻寂靜無聲。

    他也終於,徹底地失去了她。

    大晉三十七年,晉惠帝司馬衷與貴妃楚氏殉國於望月崖,當日大雪,一夜未停。司馬皇室蕩然無存,一代紅顏亦是香消玉殞。

    ??

    「不----」急喘著坐起身子來,床上的人大口大口喘著氣。額上一片冷汗。玄奴連忙推門進來,踏過繡著五龍戲珠的毯子,半跪在床邊。

    「陛下,怎麼了?」

    眼前許久才看得清東西,韓朔緊緊捏住胸口,鋪天蓋地的疼痛像是要淹沒了他。

    許久之後。眼前才有些清明。他才轉頭看著玄奴,低聲問:「什麼時辰了?」

    玄奴恭敬地道:「剛過子時,陛下又做噩夢了麼?」

    三年過去了,那日懸崖上發生的事卻總是入夢,叫他一遍一遍嘗著那痛徹心扉的滋味。

    「無妨,朕想出去看看。」披衣起身。他揉了揉額角,打開了太極殿寢宮的門。

    皇宮裡一片安靜,這裡是洛陽宮,四處都還縈繞著當年的氣息。

    晉惠帝三十七年冬,太傅韓朔篡位,統一?河南北,重回洛陽稱帝,保留「晉」稱,改國號西元。己身為晉元帝。

    然而,天下彈劾其謀朝篡位,逼死晉惠帝,也使得貴妃楚瀲灩跳崖自盡。無數罪狀壓身。晉元帝卻不置一詞,改朝制,統九州,滅起義之軍,降匈奴之兵,三年為政,百姓安居,國力日強,終得天下臣服。

    韓子狐,也便終於成了這三朝十二洲之中,真正唯一的帝王。

    然而……

    韓朔側頭,不知何時出現在面前的「沉香宮」三字,深深地刺痛著眼。

    裡面空空落落的,再也沒有人穿著宮裝對他戒備地笑,再也不會有他掛念的人,在這裡抬頭看那四方的天,說自己不甘心做這池子裡的魚。

    早在三年以前,他便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

    飛揚的宮裝一點猶豫也沒有地落下那萬丈懸崖。他抓不住,救不得,也挽不回。活了二十餘年,那還是他第一次覺得無比的絕望,以及從四面八方湧上來的,無邊的寂寞。

    她說,願吾皇千秋萬代,江山永存,獨孤一生。

    如今都實現了,他三宮六院無一人,當真是要孤獨一生。

    楚瀲灩的那張嘴啊,什麼時候不那麼狠就好了。

    低低地笑了笑,韓朔沒有勇氣再跨進那扇門,想轉身離開,卻看見了宮牆上放著的一盆東西。

    那是一盆雜糙,迎著春風,一朵一朵開出白色的小花來。

    心念一動,穿著龍袍的帝王,飛身爬上了牆頭。

    「還真是同她一樣啊。」伸手將那盆野糙拿起來,韓朔勾著唇笑了笑。

    「皇上。」裴叔夜站在下頭,手裡拿著一疊信,目光憂愁。

    韓朔斂了笑意,拿著那野糙飛身落下宮牆,看著他道:「如何?」

    裴叔夜無奈地搖頭:「根本…不可能還找得到啊。」

    整整三年。韓朔派人四處尋找瀲灩的蹤跡,然而無論他用多少人,無論從哪裡找,都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皇上,恕臣直言。」裴叔夜嘆息道:「那麼高的地方,根本不可能還有人能活得下來。」

    身子微微一顫,韓朔抬頭,輕聲道:「不會的,那是她,她說過會死在我的後頭,她一貫也是說到做到的。」

    「皇上。」裴叔夜皺緊了眉,聲音卻平靜:「都三年了。您還不肯看清事實麼?楚瀲灩死了,在三年之前的望月崖上,早就已經死了。」

    一拳砸上他的肩膀,震得他退後幾步撞上了花瓶架子。瓷器摔碎了一地,韓朔微眯了眼,扯過裴叔夜的衣襟。看著他道:「朕說她沒有死,你聽不懂麼?」

    裴叔夜輕咳兩聲,捂著肩膀終於是壓不住火氣:「她死了!那種地方,有翅膀也不能活!皇上,您能不能睜眼看看事實?除了朝政,您一心找人,後宮不立,除了我們誰也不理,再這樣下去,當真是要一輩子走不出來了!」

    一陣風從宮道上吹過,兩人都安靜了下來。

    韓朔鬆開了裴叔夜,退後一步,看著手裡的野糙,淡淡地笑道:「走出來做什麼?」

    裴叔夜一怔。

    「她要我獨孤一生,我便一輩子活在這夢魘里也無所謂。至少午夜夢回,我還能見她一面。哪怕每次都抓不住,也好歹能再多看看她的臉。」

    韓朔轉身,慢慢往回走。

    「太岳,你說得沒錯,或許朕該承認,她的確是死了。」

    「可是朕不願放手,永遠不。」

    此為be版本的結局,算作全文的真正結局。接下來的章節是圓滿結局向,為滿足大家過年願望而寫。各有選擇,鞠躬

    番外章姻緣休作對,撒手取西歸

    大晉天下,國泰民安。洛陽還如同以前一樣繁華,東街新的店鋪開張,熱鬧非凡。西街女兒出嫁,喜氣盈盈。就連有人曾經最喜歡的那家包子鋪,剛出籠的豆沙包也是熱氣騰騰。

    「萬民安好啊。」張術坐在洛陽最高的酒樓上,捏著酒杯,微笑道:「始真,你還覺得老夫做的是錯的麼?」

    三年前於千軍萬馬之中打開城門的這個男人,如今官拜丞相。頂著一身的罵名,輔佐新帝造就了一段傳奇。

    對面坐著的人一身石?色官服,眉目寧靜,輕呷一口淡酒,道:「師父是為天下蒼生著想,也許是沒錯的吧。」

    最緊要的關頭。他那一個動作便定下了江山結局。晉惠帝死了,貴妃娘娘也死了。楚家人消失在了朝野之中,畢卓也丟了長劍,重新回了市井,不問朝事。

    周圍的人都不見了。只有他隨著張術留在了新朝,冷眼看著晉元帝將這天下壯大。

    時光流淌了這樣久,每年冬天,總有人會去望月崖上祭拜。然而韓朔,他仍舊是不肯相信瀲灩的死亡。

    「看起來。娘娘是絕無可能還在人世的。」江隨流想了想,轉頭看向張術:「您覺得呢?」

    張術輕咳一聲,拿袖子擦了擦嘴。

    「誰知道呢。」

    韓朔策馬出宮,一路奔往洛陽城北。身後跟著許多的人,慌慌張張地不知道他要去哪裡。

    「皇上。」宋渝喘氣揚鞭。卻追不上前面的人,不禁有些著急:「您到底要去哪裡?」

    「別跟著。」韓朔的聲音冷冷的,手裡的匕首甩在了身後的路中間,擋住宋渝的馬。

    「皇上!」

    「朕不會有事。」

    前面的人漸漸跑遠,背影看起來很是蒼涼。卻不知跟誰學的,背脊筆直,於那山路之中慢慢淡去。

    三年了,他用盡全力都找不到她,那麼她定然是,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吧。

    韓朔低笑,前頭的一棵槐樹仍在,姻緣廟前人來人往。

    「哎,求姻緣啊,姻緣廟處求姻緣,月老定然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兩根紅鸞繩,一世不相離勒----」

    架子上掛著許多的紅鸞繩,賣繩子的小哥吆喝著,身邊圍了一群妙齡少女,嘻嘻鬧鬧地相互打趣,打算買上一條回去套情郎。

    韓朔喘了幾口氣,下馬,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走過去,但是就想去那樹下再看看。

    「都說這裡求姻緣最靈了,求一支簽。再去掛個紅綢子,保證您能與心上人相愛相守哎!」裹著藍色頭巾的婆婆笑眯眯地扯住了他的衣裳:「這位公子,求個簽吧?」

    韓朔呆愣地回頭,一段紅綢便被塞進了他懷裡。

    「這位公子一看便是相貌堂堂,有王侯將相之貌。不知怎樣的姑娘才有這好福氣,讓您相中吶!」老婆婆捂著嘴笑,看了韓朔一會兒,見他拿著紅綢不動,便道:「公子別害羞啊,去抽個簽兒。難得有這樣俊俏的公子哥兒來。老身不收您錢。」

    一個竹筒遞過來,裡頭有很多竹籤。韓朔看了一會兒,他平日是不信這些東西的,但今日還是伸出了手去,取了一支出來。

    「來,讓大師瞧瞧。」老婆婆拉著他到了一個算卦的攤位前頭。鬍子花白的老頭子接過他手裡的竹籤,皺了皺眉。

    「已觀外貌有儀容,誰知其中一點非。不是姻緣休作對,如何撒手取西歸。」

    「這是第三簽,中平。公子是……問姻緣?」

    聽得簽文,心便涼了半截。韓朔揮揮手,丟下銀子,也不問簽意,徑直往姻緣廟裡去了。

    不是姻緣休作對麼?他怎麼忘記了,他與她的姻緣,是他自己親手毀掉的。現在,如何又還求得成呢?

    「哎我說你這老頭子,人家來姻緣廟,你竟問人家是不是求姻緣。簽不好也不要這樣說啊……」身後傳來老婆婆的抱怨聲。

    「那公子神色讓我看著不忍心啊…」老頭子嘀咕道。

    韓朔抿唇,捏緊了手往裡走。

    等秦陽收到消息的時候,韓朔已經在姻緣廟裡呆了一天。宋渝帶人將姻緣廟圍了起來,熱鬧的人群散去,四周都是一片寂靜。只有搬動東西的聲音,偶爾還會在廟裡頭響起。

    「到底是怎麼了?」秦陽皺著眉問宋渝:「難不成他還想再跳一次那池子?這次我可不下去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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