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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神色總算好看些,瀲灩掃了那高高的櫃檯一眼,沒看見人。倒是有一頂青紅的頭冠,在後頭晃晃悠悠的。

    「一兩銀子十斤也不是尋常百姓吃得起的價啊。」嘀咕一聲,瀲灩站到米缸旁邊去瞧。

    「您還別說,現在這戰火紛飛的,尋常百姓當真吃不起米。」小二嘆息一聲,指著外頭街邊道:「你瞧,都是吃紅薯的。也就千城裡的富貴人家還能吃飯。」

    瀲灩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道:「我自己來裝米吧。」

    「哎,行。」小二拿了?袋過來給她。

    「聽聞千城米多我才來的,想不到也這樣貴。」瀲灩一邊裝米一邊感嘆了一句。

    「千城米是多,可惜這關頭放不得。」小二瞧了櫃檯那頭一眼,頗為不忿地壓低聲音道:「無商不jian。」

    瀲灩挑眉,心說這夥計還挺有意思的,那頭櫃檯便傳來一聲怒喝:「好小子,不想拿工錢了是不是?改明兒爺也把你丟出去吃紅薯!」

    小二脖子一縮,連忙陪笑幾聲,幫著瀲灩裝了一斤的米,過了稱收了錢:「您慢走。」

    瀲灩將米遞給休語,伸著脖子往掌柜那頭看了看,卻還是沒看見人。心下有些好奇,不過她還是得先去其他米行看看,比比價格。

    小二說的「千城有米」怕不是空穴來風,瀲灩回頭看了那匾額上的「千記」二字,眯了眯眼。

    要死了,明天見t_t白鷺去外婆家看外婆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千畝一黍黎,糧餉來何易

    走過一條街,休語將瀲灩買的米每袋留來一把,其餘的都偷偷塞進了路過人家的院子裡。等回客棧的時候,瀲灩已經知道了千城兩大米行以及其餘的零碎米行的米價。

    「千記的米最白最好,也最貴。」她指著桌上碗裡的米給江隨流看:「他們想必都是收的好米。而張記的米不少百姓還是買得起,一看便知是陳米,混了不少泥沙。」

    江隨流點頭:「其餘小米行,估計存貨是不多的。既然如此,娘娘要去千記麼?」

    「不。」瀲灩搖搖頭:「先去張記。」

    張記陳米都有那麼多,新米自然也不少。只是這些個糧商怕都是屯了貨。她要想辦法把他們的存貨挖出來,冒失上門,對方一定會說倉中無糧的。

    至於千記。瀲灩想先在別處試試水再去。

    娘娘做起事情來,總是容光煥發,比平日不同。江隨流跟在瀲灩後面,看著她這興致勃勃的模樣。突然有些理解皇上為何允她出來了。

    在客棧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瀲灩簡裝去張府遞上了拜帖。

    張老爺是個看起來很和善的老頭子,雖然已經八十歲。但眼神清明,手裡一根拐杖拄地,笑起來讓人覺得慈祥。

    「百聞不如一見,娘娘來找老夫。可是要買米?」

    瀲灩在他旁邊坐下,笑道:「是啊,如今戰事吃緊,沒有米怎麼繼續打下去?只是聽聞千城米價頗高。本宮便特意來問問老爺子原因。」

    張老爺子哈哈一笑,眼裡透著精明:「原因麼?自然是物以稀為貴。這新都之下的糧食今天收成不見得會有多好,未雨綢繆之下,糧價便高了吧。」

    「稀?」瀲灩笑了:「糧倉滿滿,分布千城東西南北四處。這樣大的儲量,也算稀麼?」

    張老爺子臉色一變:「娘娘說笑了,那些糧倉都空著,哪裡有什麼米?張記不過也是小本經營,我們…」

    瀲灩沒等他說完,揮揮手讓人提了兩隻籠子來。張老爺往那籠子一看,裡面關著兩隻肥碩的老鼠。

    「這是在張記糧倉抓的,另一個籠子是千記的。」瀲灩笑盈盈地說完,臉色陡然嚴肅:「本宮是奉著皇命來收糧,爾等這樣欺騙,可知算得上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誅九族。

    張老爺嚇得臉上抖了抖。到底算見過場面的,連忙起身要給瀲灩跪下。

    「不必多禮,您這樣大的歲數跪本宮,本宮會折壽。」瀲灩臉上又恢復了笑意,扶著張老爺的手臂道:「本宮不以皇權壓人,這米嘛,還是按平常的市價來收。張老爺與本宮簽了供貨的單子,本宮便可賜你們米行御供之名。等戰事稍息。本宮定然讓皇上下旨,稱讚你張記救國之名。這買賣,張老爺怕是只賺不賠。」

    張老爺子眼裡光芒直閃,瀲灩給的條件太誘人,如此想來,當真是只賺不賠。況且皇家要貨,哪裡有能不給的道理。沒被強搶,已經是運氣好遇上這位不錯的娘娘。

    「娘娘請先喝茶,咱們再繼續詳談。」張老爺樂呵呵地笑了。

    瀲灩鬆了口氣,張記還算好擺平,如此一來,三個月的軍糧起碼是有保證的了。

    在張府停留了好幾個時辰,順便留下來吃了頓飯。瀲灩離開張府的時候,興致勃勃地打算繼續去千府。

    「娘娘,時候不早了,怕是先回去為好。」江隨流道:「況且臣派人去問過了,千家的少爺不在府上。」

    千百萬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這一直被人認為是謠傳,人們都不敢相信,剛剛懂事的男兒,會把生意做到這個地步。

    千城的人都叫他少爺,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很難找到人。瀲灩無奈地嘆氣:「那便回去了吧。」

    三人走到半路,卻遇見了熱鬧。有一個狼狽的女子被人用豬籠繩捆著,正從街頭走過來。

    「打死她,打死她這賤婦!」

    「私通男人,不要臉!打死她!」

    瀲灩腳步一頓,挑眉看過去。街上扔了一地的爛菜葉。披頭散髮的女子踉踉蹌蹌地走著,衣服下的肚子微微鼓起,像是有身孕了。

    「大嬸,這是怎麼回事啊?」瀲灩好奇地拉著旁邊的人問。

    那大嬸一邊喊著「作孽」一邊道:「這是城北老劉頭的小妾。跟男人私通,懷孕了!那漢子不知道是誰,她也不肯說。可不就只有把她一人拉去沉湖麼?真是作孽。」

    瀲灩似笑非笑地看著,身邊的休語有些擔憂地扶著她的胳膊:「夫人。咱們還是別看了,先回去吧。」

    搖搖頭,瀲灩指著那街中間的女子道:「休語,你瞧我多幸運,明明做的是一樣的事,她要死,我卻活著。」

    「夫人!」休語低喝:「您與她怎麼一樣!」

    「怎麼不一樣呢?」瀲灩笑了笑,跟著那女子慢慢往前走:「我做的事。跟她一樣是錯。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得到我應有的下場。」

    「夫人…」休語聽得心驚:「您莫要說這樣的話。」

    瀲灩搖頭不語,只跟著一路走到千城湖邊,看著眾人將那女子按在河岸上,嘰嘰咕咕像是在念她的罪狀。

    「我能跟她說說話麼?」瀲灩擠進人群里去,對著站在最前頭的人道。

    那人回頭,古怪地看了瀲灩一眼,見是個絕色的姑娘,估摸著是起了憐憫之心了。捆綁石頭也要些時間,他想了想便允了。

    瀲灩走到那渾身發抖的女子身邊去,蹲下來好奇地看著她問:「你後悔麼?」

    難得這時候還有人同她說話,那女子抬起頭,雙眼紅腫地看著瀲灩。怔愣了一會兒才道:「我…我沒什麼好悔的,只是可惜了孩子。」

    瀲灩看向她的肚子。

    「他是個好人,我喜歡他,可惜今生註定不能在一起了。」像是知道自己只有這最後一次訴說的機會,女子說得越來越快,帶著哭腔道:「不過是相逢太晚,身已別嫁。愛難道是一種罪過麼?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死,自己的事,什麼時候又該讓這群偽君子來插手?老劉頭都要成全我,他們憑什麼要殺了我?」

    瀲灩微微皺眉。

    「我不甘心,死了也會在水裡化鬼,找這些人報仇的!」女子的目光陡然兇狠。

    「何必呢?」瀲灩淡淡地開口:「你做錯了事,怎麼還能怪別人不仁慈?」

    女子渾身一震,皺眉看向瀲灩:「你什麼意思?」

    「我倒是沒想明白過,你們口中的情啊愛的,就可以作為爬牆越矩的免死金牌了麼?」瀲灩站起來。俯視著面前這女子道:「本來看你我境遇相似,想來安慰兩句,現在看來,我該明白你為什麼會死了。」

    「安生去吧,下輩子別做傻姑娘,學聰明一些。活在人世,相愛從來就不是兩個人的事。」瀲灩拍了拍手:「先學做人,然後再去談什麼愛與不愛。道德綱常都不要了。舉著情愛的大旗,當真以為世人會同情?醒醒吧。」

    女子震驚地看著她:「我……」

    「即使是女人,也不該覺得世上只有愛情。」瀲灩退後一步,看著周圍的人給那女子身上綁上石頭:「該為什麼東西活。才能有價值些,但願你來世能想明白。」

    說罷,瀲灩轉身離開。身後傳來人落水的聲音,有一聲悲鳴,叫得她心裡淒楚。

    「娘娘。」休語心裡堵得慌,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怎麼垮著臉?」沉湖的又不是我。」瀲灩笑道。

    「娘娘當真是豁達。」

    「多謝誇讚。」瀲灩隨口應了一句,走兩步才發覺不對。

    「隨流,剛剛的話是你說的麼?」瀲灩回頭去看江隨流,後者搖搖頭,指向前方。

    瀲灩挑眉看過去,有一人站在她前頭不遠,?青色的袍子,石青的頭冠,一張臉看起來頗為熟悉。

    「閣下何人?」瀲灩戒備地看著他。

    走在街上就知道她的身份,她今日分明是平常打扮。

    那人掃了她幾眼,眸中帶笑:「娘娘不是四處找在下麼?現在可以移步去旁邊的千記茶樓一談。」

    找他?瀲灩心裡一跳:「千百萬?」

    「承蒙娘娘掛記。」千百萬笑著往旁邊的茶樓走。

    十六歲的少年身體纖長,跟成人差不多高。臉上的表情太過滄桑,第一眼叫人認不出年齡。

    瀲灩回神,連忙跟了上去。休語和江隨流都覺得奇怪,卻也只有跟著。

    茶樓二樓,千百萬已經倒好了茶,微笑著看著瀲灩。

    「娘娘請用。」

    瀲灩大方地坐下來,好奇地打量面前的人,對上他看舊人一般的眼神,不禁有些疑惑:「千少爺以前在哪裡見過本宮麼?」

    千百萬想了想,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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