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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韓朔輕笑:「楚家人?家人當真那麼重要麼?更何況是沒怎麼把你當家人的家人。」
瀲灩一怔,繼而有些惱:「你沒人性就罷了,作何要看輕他人的親情?爹爹養我長大,哥哥疼我愛我,怎麼就不是把我當家人?」
「這樣便是家人?」韓朔冷笑:「你告訴我,若是你爹知道你我之間的事情,是會領軍來殺了我,還是先帶著你去跟皇帝請罪,而後殺了你?」
馬停在糙地上,低頭去吃糙。周圍一片安靜,只馬背上一處氣氛凝重。
瀲灩很不喜歡這假設,更不想去猜爹爹到底會怎麼做。韓朔是個冷血冷情的人。她不要被他影響。
「不敢說是不是?」韓朔將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似笑非笑地道:「你怕是也知道,你比不得楚家的名聲重要吧?」
瀲灩心裡一緊,反手就要打他,卻被他擋住了,而後拉過她的手,十指相扣。
臉上氣得通紅,卻掙扎不開,她當真是生氣了,手肘往後一頂。惱怒地道:「隨你再怎麼說,我也不可能不認親人。你當我是你這樣的禽獸?親生父親可以不要,親生哥哥也可以陷害?」
若不是他這麼殘暴,逆了韓家,他們現在也不會是勢不兩立了。
韓朔眼神一涼,抱著懷裡的人,冷哼著道:「親生父親?逼死我母親的禽獸,可以稱作父親麼?親生哥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若是當年被斬首的是我,你可還會罵韓天麟是禽獸?」
瀲灩頓了動作,有些訝異地看著他。
「一直以來,你都覺得我做的是錯的麼?」韓朔笑得不進眼底,側頭看著遠處的樹木山丘。
「十歲那年,我方才同你和明媚玩耍得盡興,一回院子,推門進去便看見她吊死在了房樑上。那時候我在想什麼,你知道麼?」
瀲灩抿唇。韓夫人自盡一事她知道,但是不知道原因是什麼。後來去韓家弔唁,還給她的靈位磕了頭。
說起來也是,韓朔似乎從那天開始,就更少笑了。
他靠著她的肩膀,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的一樣,聲音緩慢:「我想的是,她想要的東西,生前沒能得到,死了我會替她完成的。女人啊,愚蠢又容易滿足。她守著那冰冷的宅子多年,要的不過就是韓永能回頭。可惜了,等到死都沒有等來他。」
韓永是韓朔之父,也曾是忠心為國之人。只是行為風流,與韓夫人少年夫妻,後來卻形同陌路,鮮少去陪伴她。韓夫人是個溫柔的女人,什麼也沒有說,只把韓朔養大。之後便去了。
瀲灩不曾想過,韓朔那些有逆倫常之舉,都是為這個。
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是那麼有情溫柔的一個人。
「東院西院的姨娘,加起來怕是不比後宮的妃嬪少。我很不明白。曾給人許下過一生相伴的諾言,又怎麼能在半路離開,還活得那麼自在。」韓朔輕笑,捻起瀲灩的髮絲:「所以我將他最寶貝的兒子送下了牢獄,知道韓天麟死訊的時候。那老頭子終於也去了。我將他的骨灰與那笨女人的放在一處,留在了情緣山。」
「對了,你一定很關心你的天麟哥哥,想知道我為什麼害他?」他低聲道:「你的天麟哥哥對你最溫柔了,會給你買豆沙包對不對?看起來你就像他的親妹妹。可惜啊,我這親弟弟沒那麼好的命,他對我可是半分不會留情。母親去世,我守靈的那個晚上,就差點被他給殺了呢。」
瀲灩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撒謊!」
天麟哥哥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不信麼?」韓朔嗤笑:「這個倒是可以問韓府的管家。是他當時救了我。」
太傅之位只有一個,他與韓天麟皆是有能力勝任之人。龍虎相鬥,難免都有一傷。韓天麟不曾拿他當過弟弟,他作何要傻傻地把人家當哥哥看?
瀲灩咬唇,心尖都顫抖起來。她突然不想再聽韓朔說下去了,身後的人卻好像要跟她對著幹似的,接著道:「然後還有我退掉你婚事的事情吧,你也一直怨恨了我這麼多年。我告訴過你是你爹爹從中作梗,你也沒信過,沒去問過你爹,是不是?」
她問了爹爹也不會說,瀲灩打斷他,語氣僵硬地道:「婚事不成,是你我無緣。就算是爹爹從中作梗,如今也證明了爹爹是對的。當初我若真嫁給了你。現在怕是更加無法自處。
韓朔張嘴咬了咬她的肩膀,頗有些惱:「若你我當初婚事成了,現在我也不必擔心留不住你。」
瀲灩聽得心裡一顫,還是翻了個白眼。正想嘲諷他兩句,手上卻突然被套了東西。
她低頭看過去,神色一僵。
紅色的繩結,有些舊了,結扣的地方有一點兒線頭。
這是他親手給她戴上過,她又親手丟掉了的東西。
「贈子紅鸞繩,與子一生好。」韓朔悶悶地念了一句,左手從她身前繞過,扣住她戴著紅鸞繩的右手。
「東西我找回來了,雖然你不見得會在意,但是戴著吧,別再丟了。姻緣廟門口的水太冷了。」
她腦子裡有些空白。
「我不會水,小時候你就該知道。當時你救起我的時候,我問你名字,你沒有答我就被奶娘發現了。」韓朔微微闔起眼,感覺到懷裡的人身子僵硬,笑著試探道:「真可惜。」
好端端的。說小時候的事情做什麼?瀲灩暗罵他一聲卑鄙,卻撇撇嘴,答道:「早知道救起來的會是你這麼個妖孽,當初就該讓你淹死。」
身後的氣息陡然灼熱,瀲灩沒敢回頭,想打破這詭異的氣氛,便將手從他手裡掙脫了出來:「時候不早了,回去吧。晚上他們又該來找你了。」
「瀲灩。」韓朔覺得自己嗓子有些乾澀。
「不用再說了。」瀲灩雲淡風輕地看他一眼:「還追究當年的事情做什麼?晚了吧?太傅若是這才想起要報救命之恩,不如自刎了把命還我。」
她沒察覺到他眼裡的情緒,當年救命一事引發了怎樣的誤會她都全然不知。只當今日是韓朔一時興起,要追憶過去了。
雖然也知道了不少事,但是於他於她,都不能有什麼改變了吧。攻城之戰將起,她得尋機會回去。至少替皇帝守住新都。
一陣風吹過,太陽又從雲層後探出了頭,曬得人昏昏欲睡。瀲灩乾脆縮回他懷裡,閉目養神。
韓朔沉?了許久,調轉馬頭回營。
有些誤會,解開了又如何。沒有時間給他們來後悔莫及,他們的路,從來是在前頭,沒有絲毫後退的可能。
「太傅,明日之戰,您看……」裴叔夜拿著地圖跟韓朔一陣嘀咕,說了半天抬頭,才發現旁邊的人似乎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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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妾心懷君時,君心不為動
「太傅?」
韓朔回過神,擰眉看著裴叔夜手裡的東西,沉聲道:「四日小戰,耗其心力,方迎大戰。這樣的部署力道未免輕了。頓丘都攻不下,還如何攻新都?帶五萬人吧,明日讓謝子瞻帶兵,謝戎虎威從旁佐之。」
裴叔夜輕笑一聲:「還以為您沒聽,如此,我便吩咐下去了。」
韓朔面無表情地揮揮手,裴叔夜掀簾而出,主帳里便又只剩下他和瀲灩。
白日的話似乎對那丫頭一點影響都沒有,瀲灩坐在桌邊,很是自在地吃點心。他亦無話,轉身回到矮桌邊去看布局。
四日小戰。方迎大戰。韓朔這是要在五天之後竭力衝破頓丘麼?瀲灩臉上沒動靜,心裡卻很是擔憂。五日時間太短,新都的準備都不一定完全。不知道帝王和畢卓能不能抵得住。若是要退而守城,新都則危矣。
目光掃過那邊坐著的人,他手邊放著的是韓軍所有的部署和戰報。她從來沒表現過有興趣,他也就當真沒有防備。
大抵是覺得,她區區女子,不可能逃得出這層層重兵守著的地方吧。
想了想,瀲灩臉上帶了笑。捏了一塊芙蓉糕走到韓朔身邊去。
「你晚膳都沒有用多少。」香氣從旁邊飄過來,不知是點心的,還是她的。
韓朔挑眉,抬眼就看見面前這人別彆扭扭地將芙蓉糕遞到他的唇邊。
張口很自然地咬下,他臉上的表情晴朗了一些。放下手裡的東西,打趣地道:「你這是想通了要討好我了?」
瀲灩輕咳一聲,嘟囔道:「惹怒你對我又沒好處。」
「識時務者為俊傑。」韓朔笑了,站起來欺身湊到她面前去,看著她想躲又強忍著的模樣。心情格外地好。
「我的確是餓了,不過比起點心,韓某更想吃些其他的。」他伸了舌頭輕舔嘴唇,分外魅惑地看著瀲灩道:「不知你…能不能也送到韓某嘴邊?」
瀲灩臉上一紅,心裡默默罵了流氓一百遍,方才算鎮定地回視他:「晚上東西還是不要吃太多為好,會撐死。」
韓朔沒忍住,笑出了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明明是下流。」瀲灩嘀咕出了聲,臉上的紅暈還沒散去,很是像小女兒的嬌嗔。
韓朔拉過她,在她臉上輕輕一吻,似笑非笑地道:「娘娘明鑑,臣從來只風流,不下流。」
恍惚記得,這句話在什麼地方聽過。瀲灩迷茫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回神:「難得你還會稱臣。」
渡河之後,大晉隔河而治,晉惠帝不承認洛陽一切官職。韓朔一方為避篡位之名,也是不再承認晉惠帝了的。他一直自稱「我」。怎麼又稱了臣?
韓朔好似不怎麼在意,放開她又坐了回去,淡淡地道:「隨意說的一句話,你不必在意。」
瀲灩攤手,她做什麼要在意他說了什麼?
站在旁邊看了幾眼沙盤上的布局,瀲灩自然地回去床邊,打了個呵欠,像是要睡了的模樣。
「先別更衣。」韓朔的聲音傳過來,瀲灩坐在床上,笑道:「我習慣和衣而睡。自然不會更衣。」
天色晚了,總是要就寢的,瀲灩不會傻到覺得韓朔會像昨晚那麼老實。正有些頭疼該怎麼避開那種事,哪裡又會傻傻湊上去?
屏風外頭的人好像走到帳子門口去吩咐了句什麼,沒一會兒華啟就背著藥箱子進來了。
瀲灩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沒生病。」
「不要說沒用的話,手伸出來。」韓朔坐在床邊,將華啟的診脈絲線繞在她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