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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瞧瞧,她這眾人嘴裡的妖妃,這般為國為民的胸懷,真是要把她自己都感動了。換做其他人,這時候自殺以保什麼名節之類的。才會被讚頌吧。可惜了,她今生今世怕都是不能有個好名聲,還不如物盡其用。

    身上的人動了,手輕輕解開了她的宮裝。

    她下意識地想動,卻被人制住了。

    韓朔將那件礙眼的東西丟到地上。繼而伸手進她的袖子裡,將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掏了出來。

    銀針盒、匕首、不知名的藥瓶。他看得好笑,這丫頭難不成天天帶著這些東西守在皇帝身邊麼?

    瀲灩心裡有些急,卻不敢睜眼。她防身的東西都被丟掉,豈不是當真為人魚肉了?

    「子狐。」秦陽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韓朔冷靜了下來,扯了被子將瀲灩蓋住,側頭道:「什麼事?」

    秦陽掀開帳子進來,笑吟吟地掃了屏風後面一眼,站在門口道:「新都之兵連夜要同我們開戰,號角都吹了,你聽不見麼?」

    瀲灩一驚,側耳聽去,果然遠處有隱隱的號角之聲,伴著鼓,在這臨夜之時格外清晰。

    「聽見了又如何?」韓朔揉揉眉心,有些累。身上幾處小傷都已經自己凝了血,他在瀲灩身邊坐下,右手不放心地還是按在她的肩上。

    「對面是御駕親征,你搶了人家的貴妃回來,人家急了。你不出戰,真的沒關係麼?」秦陽嘖嘖兩聲,瞧著屏風後地上散著的宮裝,嘆息道:「紅顏誤事啊,你不能只用下半身思考的。這個關口。還有心思做這風流事麼?」

    韓朔眉角一抽,?著臉翻身而起,撿起地上的一堆東西,拿那宮裝外袍裹了,都塞進秦陽的懷裡:「出去,要打仗讓謝戎掛帥,虎威做副。不要吵我。」

    秦陽錯愕地接著東西,接著就被一腳踹出了營帳。外頭的裴叔夜見怪不怪地跟虎威商議著陣型,只順口說了一句:「太保,您等會兒也要上麼?」

    韓朔轉身回去屏風後。瀲灩躺在原處沒動,倒是乖巧。只是心裡不知道在打著什麼算盤,定然都是要逃走的主意,讓他著惱。

    側身躺在她身邊,將人抱進懷裡。這麼久以來懸吊著的一顆心,才總算能放下一些。他開口,低聲道:「收起你的利爪,好生睡上一覺吧。我累了。」

    瀲灩從被子裡抬頭,看見韓朔眼下的疲憊,微微挑眉。

    她一直覺得他是無堅不摧的,想不到也有疲憊的時候,這倒是稀奇。

    身邊的呼吸聲竟然很快便平和下來,瀲灩雖然累,卻是睡不著的。睜眼看著韓朔,這一次才算看仔細了。

    他當真是瘦了許多,下巴上也有了些青色,眉眼依舊清朗,恍惚讓她覺得,她還身在韓府,身邊是纏綿後的人,要擁著她入眠。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啊,瀲灩輕笑一聲,微微撐起身子,將周圍都打量了一圈兒。

    主營帳夠大,除了這一處屏風,其他地方都是一目了然。只有門一處可以出去,也必然有人守著。桌上放著的大概是些戰報書信,還有一個布陣用的沙盤,沒什麼利器。

    外頭的號角聲未停,韓兵也已經出戰。攪亂這一池渾水的人,卻在她身邊安眠。

    瀲灩試著想坐起來,腰上卻突然一緊。韓朔疲憊地睜開眼,靜靜地看著她。

    「我哪兒也不去,就是想坐起來而已。」瀲灩撇撇嘴。

    眼神溫柔了一些,韓朔重新閉上眼。將人拽回來,抱在懷裡不讓動了。

    瀲灩覺得他比以前…似乎多了許多人情味。不過身在敵營,她也無暇去想韓朔到底是怎麼了。她得先好好休息,才有力氣與他斗。

    新都軍營。

    司馬衷坐在主位上,靜靜地看著張術。

    滿臉鬍鬚的人笑得坦然:「皇上不令人圍剿。倒讓他帶了娘娘走,有些令臣意外。」

    畢卓皺著眉站在一邊,手臂上還纏著白布,白天一戰初歇,他都不知道新都發生了什麼。

    「朕若不放。難不成連著沉心一起殺?」帝王聲音低啞,眸子卻是凌厲:「朕倒是想問先生,韓朔是如何進的新都?」

    張術一笑,又開始給自己的鬍鬚編辮子:「皇上問臣,臣也不甚清楚。」

    司馬衷看了他好一會兒,轉身換了盔甲,掀了帘子出去。

    「皇上。」畢卓連忙跟出去,攔在帝王面前:「時至半夜,您御駕親征也不該挑這個時候。不如等到明日一早?」

    司馬衷繞過他,翻身上馬:「朕等不及。」

    或者說是害怕吧。沉心心裡還有韓子狐,他害怕她就這麼再度陷進去。

    兵戎相見,卻不見韓朔蹤跡。虎威策馬立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道:「太傅說累了,休息去了。您若執意要戰,便我們來陪。」

    帝王抬手揉了揉額角,輕笑出聲。

    韓朔還是一如既往沒把他放在眼裡,有些讓人生氣呢。

    一夜戰火未息,韓朔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懷裡的人正頂著一張憔悴的臉看著外面。

    這是一夜未睡著麼?韓朔坐起來,低笑了一聲:「你還真是倔強。」

    終於被鬆開了,瀲灩裹著被子憤恨地往床裡頭滾。一夜都被抱著,她想睡也睡不好,這人還有臉笑。

    「太傅。」謝子瞻進來,帶了些陽光泄進主帳。

    「說吧。」韓朔穿上衣裳。走出了屏風。

    「昨夜一戰,我方損一萬八千,敵軍損一萬二千。」謝子瞻看了屏風一眼,拿著手裡的戰報一本正經地稟告:「晉惠帝左肩中箭,其餘倒是沒有什麼大事。」

    「咚。」屏風後面好像有人滾下了床,幸而地上鋪著厚毯子,應該沒摔重。

    韓朔沉了顏色,揮手示意謝子瞻出去,而後走到屏風後面,看著從被子裡掙扎著起身的人:「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瀲灩好不容易擺脫了纏著她的被子,抬頭看著韓朔道:「他受傷了?」

    當真又犯傻了麼,怎麼能自己上戰場,還是半夜。這刀劍無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貴重!

    韓朔沒答,倒是微眯了眼,傾下身子來看著她。

    瀲灩下意識地往後縮。

    「行啊,還知道怕我。」韓朔滿意地點頭:「你現在在我的營地里,命也在我的手裡捏著,是不是?」

    瀲灩眨眨眼,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點頭。

    「想活命麼?」他問。

    廢話!瀲灩又點頭。

    韓狐狸站直身子,睨著她道:「你一向聰明,當知道人在屋檐下該怎麼做。惹惱了我,沒有好果子吃。」

    瀲灩嘴角微動,頗為憤恨地瞪著面前這人。卑鄙!

    「所以從今日起,不要讓我從你嘴裡聽見關於他的字眼。」韓朔將人抱起來,走到桌子邊放下,淡淡地道:「再聽見一次,在下可不能保證會做出什麼來。」

    瀲灩磨牙,想起韓朔的手段。卻也知道硬來不得。她現在實在太無助,要想活著離開,只能…

    「我知道了。」盈盈一笑,瀲灩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洗了臉。又將自己的髮髻重新梳好。

    不就是要態度好些,想罵也只在心裡罵麼?她這些年來,做的次數也不少。韓朔是咬著她捨不得自己的小命了,她也當真不敢去賭他舍不捨得。

    她沒勝算的,從來就沒有。

    「不過太傅您當真要留我在這裡麼?」瀲灩笑道:「萬一叫我聽見了什麼不該聽的部署,可怎麼好?」

    韓朔斜她一眼,吩咐玄奴拿了早膳進來,坐在她旁邊道:「你就算聽見了,也離不開。又有什麼關係?」

    真有自信。瀲灩低頭吃飯,心裡忍不住嘀咕,就算挖地道她也是會離開這裡的!

    「太傅。」裴叔夜在帳子外頭道:「今日休戰,對方似乎要重新部署。」

    韓朔應了一聲,慢悠悠地吃著東西。要不是周圍的確是營帳,瀲灩都要覺得他是閒在宅院裡沒事做的公子哥兒。

    休戰一日,韓朔這邊也應該是要商議如何對戰的。瀲灩埋頭吃飯,心裡有了計較。

    晉惠帝三十七年夏,韓軍與新都之軍對峙,開始了綿長的攻城之戰。此一戰將定天下歸屬,雙方都傾盡全力。

    三更3點tt

    第一百八十二章經年不曾解,誤會早再挽

    作為戰俘,瀲灩很自覺地換了一身樸素的衣裙,梳著丫鬟的髮髻,算作韓朔的侍女。

    營地里秦陽裴叔夜等人她都認識,平日相處也不難。但是其餘的將領她不熟悉,便難免聽見些污言穢語。韓朔一意孤行令萬人命喪為的是她,那她自然就要擔住這罵名。

    不過她對名聲一類的事情,早已看得比白水還淡。日子是要自己過的,謠言止於智者,罵她的人越多,她就越是憐憫地看著韓朔。

    瞧瞧你的人都蠢成了什麼樣子。

    韓朔與裴叔夜商議了半日的事,下午便騎馬帶她出去。路過一處營帳的時候恰好又聽見了有人非議: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妲己亡商,褒姒滅周。太傅如此偏寵這位貴妃娘娘,會不會…」

    「你說什麼呢。太傅睿智,怎麼會為兒女情長所羈絆?不過是借著貴妃的名頭跟新都城裡的那位叫板罷了。那位娘娘,就是個點綴。」

    這人挺聰明的啊,瀲灩聽得點頭。

    韓朔?了臉,裡頭的人還在繼續說:「那位娘娘生得貌美。也不怪大家都要爭搶。只是自古紅顏薄命,我看吶,她也沒什麼好下場。」

    「也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祭了哪方的旗。太傅畢竟是成大事之人。」

    韓朔動身想要下馬,瀲灩一把拉住了他。輕笑一聲:「太傅這是被人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麼?我身上的罪孽已經夠多了,用不著您再來加。」

    說罷,伸腳踹了踹馬肚子。身下的馬打了個響鼻,撒蹄子就往前繼續跑。

    韓朔看著前頭的路。不說話。他們沒走太遠,只是在軍營附近散心。瀲灩猜不准身後的人現在是什麼心思,也沒敢妄動。

    「我不會拿你祭旗。」許久之後,有人悶聲說了一句。

    瀲灩挑眉,扭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若說以前的韓朔是聰明得讓她猜不透。現在的這人就是傻得讓她想不通了。事到如今說這些話,有意思麼?

    「太傅要是真為我好,該放我回去。」瀲灩淡淡地道:「我是楚家人,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事實。我的爹爹大哥都在對面,若有一朝你勝了,我必然是要隨他們去的。你留我在這裡,軍心不穩,又沒有什麼好處,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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