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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瀲灩笑了,如同三月里的桃花盡開,拱手同他行了一禮:「將軍好走。」
畢卓捏緊了頭盔,轉身,一步步走向門口。身上的盔甲許是太沉了,他幾乎要邁不動步子。
身後的女子安靜地站在桌邊看著他。
最後想說的話,終於還是沒能說出口。他苦笑一聲,跨出了蒹葭宮的大門。
不說也許是對的吧,身份有別,他這多餘的感情。不過是給娘娘平添了困擾。
抬頭看著前方,天氣晴朗,大軍,也該出征了。
「愛妃,這一仗有些難打。」司馬衷看著地圖,擰緊了眉頭。
瀲灩捧著茶放在帝王的手邊。看著圖上放著的標石,抿唇道:「畢將軍領軍不過八萬,要與十萬人對抗,的確很難。」
韓朔行軍至頓丘,十萬人緊隨,十萬人做後援。頓丘一處也算是對他們這方有利的地勢。加上畢卓深諳用兵之道,想拖住他們些時日,應該是可以的。怕就怕韓朔不按常理出牌。
「醉回只要能拖上一月,新都的部署也就能完全到位了。」帝王撥弄了一下標石,嘆息道:「若是不能,朕再增派援軍。」
新都正在修建防禦工事,弓弩長劍也都在趕工。若有一月的喘息之機,守住新都,便有把握得多了。
「楚齊趙三王,予了新都共計十萬人,卻沒有要親自來勤王的打算。」帝王看著圖上的楚地,淡淡地道:「老jian巨猾。想作壁上觀。」
瀲灩笑了笑:「他們肯出兵,便是還當自己是司馬家的人了。不過諸王到底是要為領地的人考慮,怕被牽連,也是在情理之中。」
楚王的世子死在了洛陽,到底也與她脫不了干係。現在肯不計前嫌,已經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帝王側頭看她,伸手將她抱進了懷裡:「愛妃若是男子,當不輸張術。」
有勇有謀,可惜生做了女兒家。
「說起先生,臣妾好久沒看見他了。」瀲灩撐著帝王的肩膀,低頭看著他道:「他去哪裡了?」
司馬衷拍拍額頭,抱歉地道:「朕忘記告訴愛妃了,張大人這次要隨著畢卓一起去。他說要給畢卓當軍師。」
「什麼?!」瀲灩吃了一驚,連忙站起身子:「他怎麼沒有同我說?」
先生又不會武,跑戰場上去做什麼?軍師又不缺他,不是還有江隨流麼?
「他說只有他知道韓朔的弱點,最懂怎麼牽制他。」帝王無奈地道:「朕也擔心過他的安危,他說他無妨。」
「怎麼會無妨?」瀲灩惱了:「都不敢來同我說。他定然就是知道自己身無武藝,上戰場會有危險!」
「愛妃別急。」帝王拉著她的手道:「若是你實在不想他去,朕現在下令召他回來。」
瀲灩咬牙:「晚了,先生那樣的人,定然會告訴您『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老頭子!」
貴妃娘娘氣得不行,另一頭的馬車上,張術卻同畢卓聊得很歡。
「所以說不必迎頭而上啊,你我這次的任務,不過是拖住韓朔的大軍。」摸著鬍子,張術笑眯眯地道:「韓子狐那小子,平生只有一個弱點。」
「哦?」畢卓好奇地看著他:「請先生指示。」
「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你都不懂麼?」張行之嘆息一聲:「瀲灩是他的業障,從小到大都是。只不過現在發生了什麼老夫也不知道,也不明白韓朔心裡如何想了。等到了地方,你我去試他一試便知。」
畢卓垂了眸子,低聲道:「業障麼?他對娘娘,可當真是狠心得要命。」
張術哈哈大笑:「那孩子彆扭,倒也不是故意的。你是沒見過娘娘狠起來的時候,半分不輸他。這兩個人就像兩隻斗羊,角都尖,一遇上就愛斗。斗得久了,就不知道該怎麼和對方好好相處。也就不懂溫柔了。」
畢卓皺眉,想了一會兒才道:「在下倒是覺得,娘娘和皇上相處要輕鬆得多。可惜了她的孩子流掉了,不然生下來,也許是個可愛的小皇子。」
張術笑意一僵,輕咳了一聲,沒接這話。
他這次出來,當真是來幫畢卓的。因為幫他,也就是幫了瀲灩。他曾許諾過,要保瀲灩不敗韓朔的。
只是,張術現在心裡有猶豫,因為瀲灩那孩子與韓朔羈絆太深。皇上不是沒城府的人,等大業完成之後,他當真還能不計前嫌地接受瀲灩麼?
他心裡是沒底的。
這江山最後到底落在誰的手裡他不在意,在意的只是,宮裡那丫頭該何去何從。
「將軍,敵軍在頓丘十里的地方紮營了。」外頭有人稟告。
「知道了。」畢卓回神。張術也笑道:「不算遠,我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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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誤入藕花深處,爭渡驚鷗鷺
「嗯。」畢卓隨口應了一聲,可立馬發現不對,扭頭看著張術:「先生剛剛說什麼?」
張術捻著鬍鬚編小辮子:「我說要去找韓朔,二十里路不算遠。」
畢卓嚇了一跳:「韓朔身在敵軍,先生貿然前往,萬一…」
「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張術笑道:「你安心布軍,其餘的事情交給老夫即可。畢將軍,您是娘娘看重的人,也當明白何為輕,何為重。萬不可為情意連累,做錯了決斷。」
情意…畢卓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先生這話的意思是?」
他的情意,應該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不必深究。」張術哈哈一笑:「老夫不過是個觀棋者,觀棋不語,真君子也。」
這些個小年輕的心思,他這過來人哪有不知道的。
畢卓沉?。
八萬大軍駐守頓丘,布八卦迴旋之陣,守要塞之地。戰報傳回新都。司馬衷正擁著瀲灩午休。
帝王側身靠在床頭,一面輕輕拍著懷裡的人,一面接過東西來看。
張術說,有迂迴之法,能拖得半月,剩下半月。便要畢卓之軍硬扛,大抵不過八日,便需要援軍。
算計得很是精準,司馬衷笑了笑,愛妃的人,當真都是可用之才。
懷裡的人似乎是有些熱。翻了身想滾去床裡頭睡。帝王連忙將戰報甩回新的首領太監德公公手裡,然後展開扇子,將人重新抱回來,給她輕輕扇著。
德公公看著帝王這模樣,連忙往外走。胡將軍說得沒錯,皇上的心吶。當真是叫這貴妃娘娘給掏走了。
帝王靜靜看著瀲灩安睡的臉,她這一覺似乎睡得不錯,眉心沒有再蹙,長長的睫毛垂在眼下,安詳得如初生的嬰兒。
腰被她抱著,身上難免會起什麼反應。司馬衷揉揉眉心。?念佛經一百遍,而後躺下,擁著她繼續睡。
懷裡的人,是他心愛之人。他們總是同塌而眠,要是說他心裡一點想法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帝王心裡很清楚,沉心現在還沒有心甘情願地跟他,他便不能強求什麼。
男人除了下半身,總也還是要用腦子想想事情的。
他不嫌棄她,因為她原來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他麼?只是他卻不能替她擋下所有人的非議,難免有些無奈。
他的沉心啊……
瀲灩一覺醒來,周身竟也沒有出汗。迷糊著抬眼看了看,司馬衷正一臉溫柔地對她笑。
「睡醒了麼?」
點點頭,瀲灩慢慢坐起來打了個呵欠:「睡得挺好,竟也沒有做噩夢。」
帝王輕笑:「所以愛妃每次還是該等著朕來,朕陪你一起睡,你便不會做噩夢。」
瀲灩臉上微紅,輕咳一聲,看向窗戶外頭:「今天的日頭好像不大,可以出去走走。」
司馬衷悶笑,打趣地瞧了她半天,直到看著她要真惱了,才收回目光。牽著她的手下床:「天氣是很不錯,荷花都開了,愛妃不妨與朕一起去看看荷花。」
瀲灩挑眉,跟著穿鞋下去,好奇地道:「皇上今日得空麼?」
「嗯。」帝王笑著將她拉到梳妝檯前:「難得又偷了浮生半日閒,今日的事務,楚將軍和胡將軍都已經處理完了,朕蓋過了章,也就沒事了。」
瀲灩頷首,拿起台上的木梳,將自己這一頭長髮梳理好,而後隨意挽了一個髮髻。插上一支白玉雕鳳的簪子。
帝王在一邊,拿起眉?打量了一會兒,又看看瀲灩,突然笑道:「朕今日替愛妃畫眉如何?」
手一頓,瀲灩捏著胭脂盒怔怔地看著司馬衷:「皇上這…怎麼突然有了這麼好的興致?」
畫眉這動作太過溫柔多情,似乎不太適合帝王。
「朕只是想,若是能像尋常夫妻那般,朕替愛妃畫眉,愛妃替朕綰髮,於願足矣。」皇帝輕笑道:「不過朕沒替人畫過,畫得不好看,愛妃可別嫌棄。」
瀲灩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甚至想伸手去探探他額頭了。好端端的,怎麼就…怎麼就這樣濃情蜜意的?
「愛妃不願意麼?」亮晶晶的眼眸?淡了下去。
「啊,沒有,臣妾榮幸之至。」瀲灩回神,連忙笑道:「皇上想畫便畫吧。」
司馬衷勾唇一笑,方才的失落一掃而空,捏著她的下巴便慢慢靠了過去。
她的眉形很好看,只用稍微輕畫即可。帝王手有些抖,許久都沒敢落下眉?。
等了一會兒,瀲灩釋然了,抬眼看著有些走神的司馬衷,輕聲道:「皇上要畫,可要好好地畫,要是畫得不好看,臣妾是斷然不會出門的。」
她可是愛惜自己的這張臉了。
帝王回神,連忙仔細給她描眉。簡單的幾筆,卻讓他緊張至此。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終於畫完之時,司馬衷收了手,輕吐出了這麼一句。
瀲灩咯咯地笑,轉頭看著銅鏡裡頭,還好,沒畫歪。
「皇上這話說得,到底您是夫婿還是臣妾是夫婿?」她笑:「畫眉這事兒,情意是長,可終究不適合鐵血兒郎,皇上您啊,還是讓臣妾來綰髮吧。」
說罷,起身將皇帝按在凳子上,瀲灩十指纖纖。將他那一頭烏?的發梳理好,用金鑲玉的簪子挽在了頭頂。
「當真像是尋常夫妻。」司馬衷從鏡子裡看著身後的人,輕聲道:「若是無俗事之擾,愛妃可願為朕綰髮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