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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主子?」她一般都是坐轎子的,這會兒騎馬做什麼去?
瀲灩想踩著馬鐙上去,可是踩了幾次都沒踩中,馬鐙像是躲著她似的,搖來晃去。
「煩死了!」伸腳踹了那玩意兒一下,瀲灩轉過頭來瞪著休語:「喊我做什麼?」
果然是喝醉了。休語扶額,連忙上來想將人扶住。自家主子最愛喝酒,可是很少喝醉。平日裡至多是睡上一覺,這樣醒著要到處跑,便一定是大醉了。
可是,有人比她動作快,高大的身影在她之前走到馬旁邊,將瀲灩輕鬆地抱上馬。隨後自己也乘了上去。
「都退下吧。」司馬衷將前面的人拉在懷裡坐穩,揉著眉心掃了一眼下頭的宮人:「不必擔心,晚上會將你們娘娘送回來的。」
瀲灩坐上馬,俯視著下面,笑得很是滿意:「果然還是要站在高處,風景才好。」
「愛妃喜歡高處麼?」有人問。
「喜歡啊。」她笑眯眯地答:「有人曾經告訴我,站得高,也便不畏浮雲遮望眼。我倒是想看看,怎樣的高處,才可以看盡這天下?」
天下怎樣秀麗的景色,才能引得人什麼都不要,只為站上那高處?
司馬衷抱緊了她,像以往那樣將頭擱在她的肩上,笑道:「好啊,那朕帶你去一個地方。」
瀲灩點頭,有披風落在了她的身上,隨即馬蹄聲起,和著不知道哪兒傳來的驚呼,一路往宮外而去。
「你…醉了,也能騎馬麼?」懷裡的人側頭回來看他,一雙鳳眼濕漉漉的,分外迷茫。
「愛妃在前頭,朕就是醉了也能騎得穩。」司馬衷溫柔一笑,騰出一隻手。將披風拉過她的頭頂:「風大,你靠一會兒,到了朕喚你。」
寬厚的胸膛很是暖和,馬上雖然顛簸,但她也不怎麼擔心掉下去,索性便聽了帝王的話,蹭在他胸膛上閉目養神。
風吹得酒半醒,司馬衷看著快要落山的太陽,鞭子揮得急了些。一路出了皇宮,引得過處雞飛狗跳,一陣喧譁。不過他難得肆意一回,索性什麼也不顧。就帶著她,一路奔往望月崖。
望月崖上可以俯瞰新都,也是出城的必經之路,風景很美。他們到的時候,晚霞剛染紅了半邊天。
「愛妃,醒醒。到了。」將人抱下馬,帝王將披風拉開,輕聲喚她。
「唔。」瀲灩睜眼,迷茫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在他的示意下,轉頭往天邊看去。
tt被考試虐哭了,二更6點半
第一百六十九章卿若幸便幸,當不作他求
「這裡是哪裡?」
那晚霞一大片一大片,顏色由遠而近的深淺渲染。周圍都是空曠,晚風吹得人愜意,瀲灩笑著想伸手去碰那要沒在山間的餘暉,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拉住了。
「這裡是望月崖,你小心些。」司馬衷站過來,扶著她的肩讓她看:「你面前,就是新都的景色。這天下若不是太大,站在這裡也是可以一眼看盡的。望月崖高百丈,若是落下去,怕是沒了生還的可能了。」
他說得緩慢,大概是酒意未消。瀲灩聽得點頭,好奇地張望。
從高處看,亭台樓閣,高宅大院都不過是巴掌大小。像是畫裡畫的。卻沒人能畫得那麼精緻。
「這便是你們的江山啊。」瀲灩咯咯直笑,回眸看一眼帝王:「真的比我還美。」
江山美人,帝王之爭,一直是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事情。可惜紅顏向來是禍水,霸主從來無情味。細數史上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沒哪一個有好名聲的。倒是舍了美人得了江山的,才能被後人贊一句,曠世明君吶!
她笑得蒼涼,看著這一處高高的懸崖,酒意慢慢散去。心裡空落得厲害。
帝王站在後面,沒有說話,她亦是沒有回頭看。
「山河不用脂粉抹,麗質天成。美人怎堪歲月磨,色衰愛弛。」
霞光一點點都沒在了山的另一端。司馬衷站了很久,才伸手轉過面前人的身子,修長的手指從她眉目間划過,臉上猶帶三分情醉:「你的容貌,一直被人稱作是最好。楚氏瀲灩。絕美。怎麼這會兒倒妄自菲薄了,覺得自己比不上這山河?」
瀲灩抬眼看他,帝王的臉上帶著笑意,似醒未醒的模樣,慢慢將她擁進了懷裡。
「山河再遼闊,總是比不上有溫熱在懷來得愜意。」
瀲灩一怔,繼而被逗得咯咯直笑:「皇上是說,臣妾比這江山重要麼?」
抱著她的人不答,只將頭埋在她的肩上,像是要睡過去一樣。
「就算是醉話,也動人。」瀲灩拍拍帝王的背,輕聲道:「可惜了你我這一世無緣,我這身子,早已配不得再長伴你身旁。今日臣妾很開心,酒很美,晚霞也很美。但是回去之後,皇上還是考慮,再充後宮吧。」
帝王的身子僵了僵,慢慢地放開她,看向她的眼。
「愛妃這是什麼意思?」
酒醒得真快啊。瀲灩感嘆,笑著點了點他的唇角。
抑或是壓根沒醉呢?
「臣妾的意思是,既然皇上這麼久以來一直縱觀全局,那麼理應知道,臣妾做的都是對不起您,對不起司馬皇室的事情。」瀲灩說得很輕巧,眼睛卻是不敢再看他:「如今江山不穩,百姓對臣妾也是甚為不滿。皇上不如趁機充盈後宮,立一位賢德的後宮之主,也好讓臣民安心。」
司馬衷皺眉。眼眸也沉了,捏著她的肩膀不肯放開:「你當真這樣想?」
「臣妾從來不會欺騙皇上。」還是這句話,她說得情真意切:「皇上是楚家一輩子要效忠的人,所以這一生,臣妾都不會做出有害於您的事情。」
效忠。
帝王輕笑一聲,手指卻慢慢收緊,眼裡有沉痛的神色,緊緊地看著她:「你一直以來對朕那樣好,就只是為了效忠麼?」
總是護著他,總是溫柔地抱著他,總是容不得旁人半點欺負他。對他笑得溫柔,可以在他懷裡安睡的這個人,就只是為了效忠他,才這樣的麼?
「也許是吧。」瀲灩笑道:「從小爹爹就教我,楚家世代忠烈,絕不能做有損司馬皇室之事。一輩子效忠於皇,殞命也在所不惜。臣妾是女子,無法報效朝廷,只能在這後宮裡,為皇上分憂。」
雖然有時候,的確是覺得帝王很溫暖很溫柔,讓她忍不住地想靠近。不過現在,說那些是沒有必要的。
沉默了許久,皇帝輕輕吸了一口氣,久久未能吐出來。
「皇上?」她抬頭,卻對上一雙委屈得紅了的眼睛。心裡一驚,瀲灩有些無措:「您…」
「朕…沒事。」帝王閉上眼,嘆了一聲,喉結幾動,才緩緩說道:「朕只是有些難過,難過愛妃竟然一點也不喜歡朕。」
瀲灩呆愣。
「朕很喜歡愛妃,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說著,手握著她的肩,慢慢將她壓回自己懷裡。
「只是愛妃心裡喜歡別人。朕來得太晚了。」
瀲灩睜大了眼睛,被按在他的肩上,看得見山崖上被風吹得搖曳的野糙。
「別再跟朕說立後的事情了,朕不需要。愛妃若是願意,就一直陪著朕吧。朕不想要別人。」
「愛妃若是有一天留不下去了,也跟朕說一聲吧。你想去哪裡,只要還能讓朕找到你。」
「若是喜歡那個人太累了,就在朕的身邊,讓朕照顧你吧。朕現在。可以照顧你了。」
「沉心,朕這一生,只愛過你一個人。這一輩子,怕是都要忘不掉了。若是能一起走到白頭,當是朕此生無憾。若是不能…若是不能,那讓朕看著你幸福,朕也能覺得好過一些。」
含著笑意,又分明有著痛楚的聲音在耳邊斷斷續續地說著,瀲灩一動不動,聽得呆了。
天色漸漸暗下去。風也有些涼了。司馬衷抱了她很久,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鬆開她道:「不早了,回去吧,宮裡應該要鬧翻天了。」
四周暗了,只看得見他明亮的眼眸,卻再也看不清其他什麼情緒。瀲灩心裡有些發緊,張張嘴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面前這個人,是一國之君,是隱忍了二十餘年,一朝謀劃天下大業的王者。
而剛才,他分明像一個求不到心愛之人的少年,委屈又瀟灑地要成全她,抱著她卻絲毫不肯放手。
司馬衷,司馬寧瑾。瀲灩突然覺得。她也該正視這個她還未來得及了解的人,熟悉而陌生的,晉惠帝。
「回去吧。」
他抱她上馬,依舊像來時一樣,策馬飛奔。溫熱的胸膛將她護得好好的,絲毫不用擔心掉下去。
瀲灩走神了。
行了一段路就看見楚嘯天帶著禁軍騎兵等在山下,司馬衷勒馬,有些愧疚地道:「國丈,忘記知會您一聲了。」
楚將軍眉頭緊皺,看了帝王懷裡的瀲灩一眼,下馬行禮:「老臣來迎皇上回宮。」
「國丈免禮。」帝王有些懺悔的模樣:「朕不該一時衝動,沒什麼準備就帶著愛妃出來看晚霞了,讓你們擔心了。」
「外面不甚安全,皇上與娘娘早些回宮便好。」楚嘯天臉上繃著,騎上馬又看了瀲灩一眼。
瀲灩終於回過神來,對上自家爹爹責備的目光,心裡一緊,連忙道:「今日著實是本宮莽撞了,回去定當反省。」
「娘娘當知輕重,不用老臣多言。」楚嘯天硬邦邦地說了一句。調轉馬頭示意他們先走。
這又是要被說教了啊。瀲灩嘆息一聲,坐直了身子,輕聲道:「皇上,快回去吧。」
「嗯。」司馬衷應了,策馬走在禁軍前頭,一路回宮。
「御駕親征本就是不可行之法,娘娘當知龍體貴重,怎麼能不勸著?」楚將軍黑著臉站在蒹葭宮裡,雖然用的是尊稱,口氣卻嚴厲得嚇了瀲灩一跳。
「還有今晚。出宮已是萬分冒險,竟然還同皇上去那麼偏僻又危險的地方。萬一皇上出了什麼事,我楚家滿門以死來謝都不夠!」
爹爹這是真生氣了。瀲灩討好地笑著,站在殿裡背挺得很直,頭卻垂得很低:「本宮…當真是知道錯了。」
皇帝被關在了門外頭。被楚嘯天一句「老臣與娘娘有家事要談,還請皇上恩准」給攔得不能進去。聽得這陣陣吼聲,也明白沉心又是替他背了黑鍋了。楚將軍太過嚴厲,向來不會對瀲灩溫柔,他這會兒當真是心疼又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