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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後來韓老爺死了,韓朔派人來接她,只問了一句話:「想不想讓你娘親回韓家?」

    她想也沒想地答應了。換上丫鬟的裝束,去楚家伺候二小姐,楚瀲灩。

    「你的任務是照顧她,以及將她做的事,都告訴我。」當初韓朔是這樣給她說的,她也就這樣做了。韓笑是當真喜歡上了瀲灩,那樣聰慧活潑的姑娘,很難讓人不喜歡。她慶幸的是韓朔一直沒有讓她做什麼傷害瀲灩的事情,不然她一定很為難。

    韓朔是喜歡瀲灩的吧,她很多次都這樣覺得。在旁邊看著他們相互算計,相互折磨,也相互思念,她覺得這世上沒有比這二人更痴纏的情人了。

    然而到最後,他們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韓子狐的臉上沒有多少難過的神色,他甚至在笑。從回來開始,他很安靜地養傷,處理事務依舊一絲不苟。若不是他總還會來這裡發呆,韓笑幾乎要覺得,他是已經忘記娘娘了。

    「我有一件事,一直很好奇。」當回了人家的妹妹,韓笑終於有膽子開口問了。只是韓朔總讓她覺得害怕,她也沒敢太過直接。

    「你說。」韓朔應了一聲。

    「雖然我沒能見到明媚小姐,但是據說,她同娘娘長得一模一樣。」韓笑找了凳子坐下來,坐得離韓朔遠遠的,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娘娘很多次都喃喃自語,說你愛的只是明媚,不是她。我當真好奇,二哥你真的只喜歡明媚,沒有喜歡過娘娘麼?」

    韓朔眸子閃了閃,抬頭看著韓笑:「她常常這樣說給自己聽麼?」

    韓笑點頭。

    真是個傻丫頭。韓朔輕笑一聲,雖然他也經常給自己這樣說,但是現在是無論如何也該明白,自己心裡不是那樣想的吧。他一直能夠分清楚瀲灩和明媚,就是因為在他心裡她們兩個不一樣。他不會把誰錯當了誰,只不過有時候,藉口總是要的。

    他不想當薄情的人,也不想那麼快忘記明媚。只是這人心啊,當真善變吧。

    「她們兩個的區別。你知道在哪裡麼?」韓太傅唇邊帶笑,捏著酒杯像是突然心情好了。

    韓笑搖頭,忍不住腹誹,人都沒見過,她哪裡知道什麼不同。

    「小時候。她們倆愛穿一樣的衣裳,梳一樣的髮髻。我去楚家找明媚的時候,瀲灩總會先跳出來,讓我猜她們誰是誰。」

    幼時孩童的遊戲裡,藏著一個小女孩的執著。

    「她們長得一模一樣,連奶娘都會弄混誰是誰。可是我看得出來,活潑一些的是瀲灩,總是站著不動,低著頭的是明媚。」韓朔眼前浮現出了當年的情景,活潑的孩子被他一眼看穿之後。憤憤地跑去爬樹。那模樣充滿活力和朝氣,很是可愛。

    韓笑點頭:「這個聽休語說過,明媚小姐身體不好,總是要安靜些。」

    「嗯,她很羨慕瀲灩。」韓朔的目光溫柔了些:「羨慕她可以跑來跑去,可以肆無忌憚地爬樹。」

    韓笑看了面前的人一會兒,輕聲道:「我覺得活潑的孩子會更討人喜歡,柔弱的孩子更讓人憐愛。二哥你當初會不會只是憐愛明媚,其實喜歡的是瀲灩?」

    這話問得大膽了,可是韓笑看得出,她二哥會想說這些事的。一個人在這冰冷的皇宮裡,還是回憶最暖人。

    「不會,我喜歡的是明媚。」提起這個,韓朔還是沒有多少猶豫:「倒不是因為她柔弱,而是因為我欠了明媚一條命。」

    「啊?」這個回答有些意外。韓笑好奇之心頓起:「你怎麼會欠人家一條命?」

    韓朔瞥她一眼,淡淡地道:「小時候,我也不是萬能的,不會水,卻在第一次拜訪楚家的時候,貪玩掉進了池塘。」

    「那時候,是明媚救了我起來。只不過奶娘一喊她,她便走了。我連道謝都沒有來得及。之後再去拜訪,發現明媚身子很是柔弱,都這樣了還肯奮不顧身地跳下水去救我,我不該喜歡她麼?」韓朔抿唇道:「雖然你們都覺得我挺無情無義的,但是救命之恩,韓某還是要報答的。」

    韓笑聽得張大了嘴:「就因為這個?」

    她家什麼都好的娘娘,就是輸給了救命之恩?

    「這不夠麼?」韓朔輕笑:「我此生,還只被救過那麼一次。」

    想起明媚,他心口有些愧疚:「可惜後來她有事的時候,我卻沒能把命還給她。」

    甚至現在,他還愛上了別人。

    韓笑聽著,沉默了一會兒,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你說過。明媚身子很虛弱,對吧?」韓笑古怪地問。

    韓朔點頭。

    「那麼她怎麼能從池塘里把你救起來?能有上岸的力氣麼?」

    韓朔臉色一沉:「你想說什麼?」

    明媚是韓朔的底線,輕易踩不得。韓笑知道他生氣了,可是她實在覺得奇怪。沒聽聞過楚家大小姐會水啊,而且不管怎麼看,她都覺得救了二哥的是瀲灩的可能比較大。

    「二哥,你有沒有想過,當初可能是你認錯了人,將瀲灩看成了明媚?」韓笑斟酌了一番語氣,輕聲道。

    「不可能。」韓朔想也沒想便站起來:「那人便是明媚。有人喊了她的名字。當年的事情,你不知道便不要亂猜。明媚已經去了這麼多年了,我不希望你詆毀她。」

    韓笑噤聲了,看著轉身離開的自家二哥,皺了皺眉。

    她記得娘娘有說過。最初看見韓朔的時候,他很狼狽。她當時好奇是怎麼個狼狽法兒,卻不知被什麼事給打斷了,沒能聽完。

    心裡有什麼東西閃過去,韓笑抿了抿唇,心事重重地離開了沉香宮。

    「太傅,臣以為,只要渡過黃河,想拿下新都也不過是時日問題。」謝戎拱手朝韓朔道:「只是目前需要休養生息,才能繼續前行。

    韓朔拿著摺子在走神,沒有認真聽。

    「太傅?」謝戎輕咳了一聲。

    「…我知道了。」回過神,韓朔提筆在摺子上圈了朱圈,而後問謝戎:「楚家還有什麼人在洛陽?」

    謝戎愣了愣,隨即答道:「楚家的人幾乎都不剩下什麼重要的人,只是些奴僕雜役,也都被遣散各處了。」

    韓朔沉默,謝戎想了想,問:「太傅要找人麼?」

    「我想找……」話在嘴邊,又頓了頓。十年前的人,還怎麼找得到?他怎麼就被韓笑兩句話給問得丟了神,當真懷疑起什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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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五章如何才能平,心中怒與怨

    「罷了,沒事,你先去做事吧。」揉揉眉心,韓朔繼續將自己埋進書桌里。不去想了,終究是過去的事情。

    謝戎疑惑地看了韓朔一眼,還有想稟告的事情也咽了回去。太傅好像心不在焉啊。

    韓朔這一步選擇的是退,而司馬衷那頭,選擇的卻是進。

    裝傻裝久了,說實話他現在面對瀲灩,很是手足無措。以前傻裡傻氣地跟她在一起很自然,但是現在……

    他站在瀲灩面前,有些無奈地嘆氣:「愛妃。」

    這麼多天了,他終於踏進了這門,過來跟她說話了。張術在旁邊看著都想感嘆,終於啊終於!

    瀲灩眼眸閃了閃。低著頭不看他。

    「朕…朕是來問…」說著話差點咬到舌頭,帝王心裡狠狠地抽著自己,怎麼倒像情竇初開的少年,這樣沒出息了。

    深吸一口氣,司馬衷看著面前的人。認真地問:「愛妃你…餓了麼?」

    啥?瀲灩忍不住抬頭看他一眼,臉上沒啥表情,心裡卻笑了。不是不傻了麼?怎麼還問這樣傻的問題?門口徘徊半個時辰,就是來問她餓不餓的?

    她不答,就這麼看著他。眼前的人還是熟悉的眉眼。卻分明不是她的小傻子,而是另一個人。他騙了她,利用她的信任,將她隔離在了他的世界之外。怨恨一點點被想起,瀲灩的臉色也一點點冷下去。

    司馬衷有些慌:「你…你等等我。」

    轉身就往外跑。穿著龍袍的帝王身上終於有了君臨天下的氣勢,在她面前卻突然都收斂了起來,慌慌張張的。

    等他做什麼?瀲灩冷冷地想。

    「其實臣覺得,皇上挺可愛的。」張術摸著下巴,一本正經地道:「對外有王者風範。對內又溫情似水。得此一君,婦復何求?」

    「先生今日就是來扯紅線的。」她終於再次開口:「可惜了,這紅線扯不成,我不喜歡騙過我的人。」

    張術慢慢將自己鬍子上的辮子解開,嘿嘿笑道:「萬事無絕對,娘娘啊,這未來的路還長著,您總不能一個人走。」

    瀲灩嗤笑:「一個人走又怎麼了?至少,我自己不會騙自己。」

    張術挑眉:「娘娘當真沒有騙自己麼?」

    在他看來,這小丫頭最會自欺欺人。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承認,固執地像一顆石頭。

    瀲灩沉默,站在殿裡等了一會兒,便又看見了皇帝的影子。

    「這個,可能和洛陽的不太一樣。」有一盤豆沙包端到了她的面前,司馬衷吶吶地道:「朕知道的你喜歡的東西,只有這個了。」

    熱氣騰騰,蒸出了豆沙和面的香味,瀲灩眼珠子動了動,伸手接過盤子。走到座位上坐了下來。鬧夠了,也是時候該掰開來說說。雖然心裡很惱很怨,但是夫子說得對,以後的路還長著,跟皇帝過不去,總不是個明智的做法。

    張術識趣地退了出去,順便將門帶上了。帝王坐在瀲灩身邊,看著她慢慢拿起一個豆沙包,總算鬆了口氣。

    「朕,沒想到你會這樣生氣。」捏著腰間的玉佩。司馬衷小聲地道:「也怪那天情況不太對,要是在一個平和的時候,朕慢慢告訴你原委,你是不是會好接受一些?」

    若不是他在沒告訴她的情況下用她做幌子,制住了韓子狐。瀲灩會不會,就沒有這麼生氣了?帝王有些苦澀地想。

    瀲灩慢慢嚼著,這包子皮薄豆沙也多,很香軟好吃,吃完一個,她張了張嘴,終於同他說話了:「臣妾在明白您這麼多年一直是裝傻的時候,很憤怒和心痛。若是換一個時候您同臣妾說,大概臣妾會是震驚和惱怒。」

    帝王點點頭:「抱歉。」

    「臣妾再也不想聽見這兩個字了。」瀲灩笑道:「聽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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