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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韓朔也靜靜看著張御醫,後者看見他,下意識地就打了個寒戰,而後顫顫巍巍地道:「娘娘身子太弱,也太過勞神,導致動了胎氣。微臣已經開了藥方,娘娘服藥一段時間就好。只是不能再勞累。」
皇帝聽完,掙扎著要從韓朔背上下來,坐到床邊去可憐兮兮地認錯:「愛妃愛妃,朕以後不讓你再勞累了,你就呆在沉香宮,哪裡都不要去好不好?」
瀲灩低笑,道:「臣妾沒事的,皇上讓我哪兒都不去。那才悶得慌。昨晚不該喝酒,臣妾認錯,以後會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的。」
我們的孩子。
韓朔幾乎冷笑出了聲,這話虧她說得出來,也不怕咬著舌頭!那到底是誰的孩子來著?
皇帝卻很高興,拉著瀲灩的手說了好多安慰她的話。末了還加上一句:「朕給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若是男孩兒,就叫司馬朗星,若是女孩兒,便喚司馬摘月。愛妃你說好不好?」
瀲灩怔了怔。下意識地看了韓朔一眼。見韓太傅臉上沒有什麼波動,便道:「一切依皇上做主。」
韓朔冷著臉,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外頭春光明媚,屋子裡倒是冷得如同霜降。瀲灩垂了眸子不再看韓朔,韓朔卻還看著她。目光幽深,落在她因低頭而露出來的脖頸上。
許久之後,皇帝覺得有些不對勁,回頭看著韓朔道:「太傅還有什麼事麼?」
韓朔似笑非笑地道:「沒什麼事,只是想了想方才朝上趙太尉問臣的那句話。」
「哦?」皇帝笑道:「問你想不想娶匈奴公主的那句麼?其實朕也好奇著呢。萬一真落在你身上了呢?」
瀲灩挑眉,心想匈奴公主不知道是美是丑,若是不好看,韓太傅可是要吃苦頭的。
不過,他若是執意不肯娶親,要為姐姐守著那位置,怕也是不會答應的吧。
正想著呢,就聽得韓朔道:「臣的職責,便是為我大晉考慮。個人的意願,倒不是那麼重要了。若是承蒙公主看得起,臣也便願意迎公主為妻,修我大晉與匈奴之好。」
床上的人微微怔了怔。
皇帝拍手道:「太傅當真是為國為民,朕都沒有什麼可以獎賞你的了。」
韓朔輕笑:「臣也不求什麼獎賞。」他不開心,有人陪著他不開心,就是最好的獎賞了。
「既然如此,那便等著匈奴來朝吧。」皇帝將被子給瀲灩蓋好,笑道:「辛苦太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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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鞍馬為吾主,劍寒十二洲
後頭韓朔和皇帝還說了什麼客套話,瀲灩都沒有注意了。她閉著眼睛,??地想起了明媚。曾那般享受韓朔獨寵的姐姐啊,若是在天有靈,知曉了韓朔如今又願意娶親了,不知道是個什麼心境。
她當初知道自己能嫁給韓朔的時候,忐忑不安了那樣久。好幾次做噩夢,夢見姐姐回來同她算帳,問她為什麼要搶走她的丈夫。她總是在夢裡保證,說下輩子,絕不與她搶韓朔了。下輩子她要投胎得離他遠遠的,絕對不要遇見。
說起來,同樣的一張臉,韓子狐喜歡姐姐,就是不喜歡她。也不知道算不算悲哀。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肚子的疼痛也慢慢感覺不到了。她睡了一個好覺,夢裡沒有人歇斯底里,卻是夢見有人愧疚地對她道:「對不起……」
嗯?誰對不起她?
「對不起,瀲灩…對不起…」
很像姐姐的聲音。她低笑。要對不起,也是她對不起姐姐,怎麼會姐姐對不起她呢?沒理會那聲音,她陷入了更深的睡夢之中。
再度醒來的時候,殿裡只剩下了休語。見她睜眼。便溫柔地道:「娘娘,皇上和太傅都已經走了,您晚上是想喝粥還是用些什麼?」
抬頭看看窗外,她不知道睡了多久,竟然天都要?了。撐起身子。瀲灩覺得嘴裡一片苦澀,便搖頭道:「沒胃口,晚膳就先停一停,本宮怕吃了都會吐出來。」
休語嘆息:「娘娘,不吃會餓著孩子的。」
瀲灩低頭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撇撇嘴,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那就喝兩口清粥吧。」
休語忙活了一陣,將瀲灩扶到桌邊坐著。她還當真是喝了兩口,之後便懨懨的。
「娘娘。」休語的語氣有些沉重。
「但說無妨。」瀲灩將碗推得遠遠的。
「張御醫沒敢給皇上和太傅說,卻是悄悄囑咐了奴婢。」休語深吸一口氣道:「娘娘的身子實在太弱,也沒能靜下心來好生養胎。肚子裡的孩子,很可能活不了多久,便要成了死胎。」
瀲灩一震,詫異地回頭看著休語。後者低頭,不忍心看她的表情:「若是一朝孩子沒了,太傅和皇上定然會大發雷霆。所以娘娘要保重身子,至少…至少不要那樣快。」
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肚子又跟著隱隱作痛。瀲灩自然明白休語說的不要那麼快是什麼意思,但是她沒曾料到,這孩子真的要保不下來。
雖然它總是讓她回想到桃花源,回想到自己被韓朔騙得團團轉的時候。然而它也是一條命啊,還是與她呼吸相連的命。就這樣沒了,她還是會覺得心痛。
「本宮知道了。」瀲灩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回答:「能保多久是多久吧。」
平靜了一會兒,瀲灩起身去給皇后問了個安,然後便回沉香宮歇息。皇上今晚要留在太極殿。她便自己一個人睡。
張術給她來信,說是洛陽城門口風景好得很,就是不知道宮門口的風景好不好。
瀲灩輕笑,宮中有個宋渝守著,風景哪裡能好呢?禁軍統領一職長期缺人,副統領宋渝形同統領,這麼久了也沒人有異議。她總是要尋個機會,讓人上去才行。
「皇上,聽聞宮中禁軍統領缺位已久,臣有一人舉薦。」
朝堂之上。畢卓長身玉立,臉上一派正氣,站在堂中道:「那人隨我邊關殺敵,武藝了得,定能護皇宮周全。」
小傻子坐在上頭,眨巴著眼問:「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宮裡的禁軍統領,可是缺了很久了呀。」
不知為何,似乎是個詛咒一樣。自他登基起,但凡擔任禁軍統領之人,都會暴死家中。一連換了五個人都是如此,便沒人敢去擔那職位了。所以宮中只有禁軍副統領,沒有統領。
「那人名喚解雨臣,是我軍中的裨將。」畢卓朗聲道:「他殺敵一向沖在最前頭,在邊關一年,取了一百多匈奴的首級,救了五百餘百姓於水火。按理說犒賞三軍,他也該有極大的獎賞。只是臣覺得他辛苦了這樣久,與其給他金山銀山,不如讓他完成夙願,守護皇上安全。」
皇帝看向太傅:「朕覺得不錯,太傅以為呢?」
韓朔聽了半天,笑道:「畢將軍難得舉薦一個人,皇上又怎麼好拒絕?只是擔任那職位的人,一貫都…唉,希望這位解大人能打破這詛咒,也好叫皇宮安寧,皇上安心。」
「嗯,下朝後,讓那人來太極殿給朕看看。」皇帝笑眯眯地道:「一定要力能扛鼎,手能劈磚喲。」
畢卓沉?,能不能扛鼎他不知道,但若是讓解雨臣劈磚,應該是沒問題的。
下朝,畢卓和韓朔都跟著去了太極殿,宣了解雨臣來見。
解雨臣對外宣稱是張術的侄兒和徒弟。從北方來投軍。由於張大人執意要守城門,他該有的恩德便落在了江隨流和解雨臣身上。
韓朔倒是不擔心多個禁軍統領能壞什麼事,反正也不一定有人能活在那位置上多久。就算他活下來,宮中的禁軍早已是宋渝的人,哪裡會輕易聽從新來統領的指揮?
只是當解雨臣踏進太極殿的時候。他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很久。
滿臉鬍子的漢子走到御前跪下,粗聲道:「微臣解雨臣,參見吾皇萬歲。」
好熟悉的人。韓朔眯了眯眼睛,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
「解愛卿平身。」皇帝只說了這一句,便偷懶看向畢卓。意思是接下來的事由他來解釋。
畢卓微笑,道:「雨臣,在下今天同皇上舉薦了你當禁軍統領,你可願意?」
解雨臣拱手道:「多謝將軍,微臣定當竭盡全力。」
禁軍統領,是個好位置啊,能常常去見瀲灩,看她過得好不好。
一旁的韓朔終於是沒忍住開了口:「解大人的鬍子太多了,連五官也看不清,能否將鬍子剃了。免得嚇壞宮人。」
解雨臣抬頭看了韓朔一眼,恨意藏得極好,眼神卻還是有些冷:「微臣師從張術張大人,這鬍子也是留了許久才有的。可否請太傅高抬貴手,放過這些鬍子一馬?」
韓朔皺眉,心裡好像想到了什麼,眼神微沉:「解大人不願讓人瞧見你的臉麼?」
解雨臣輕笑:「瞧臉做什麼?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看人用心看,眼睛看著都不算數的。有的人偏是看起來風度翩翩,背後又不知道做了多少虧心事。太傅您說呢?」
若是不相識之人,斷然不會敢這樣同他說話。敏銳如韓子狐,微微眯起了眼睛。
「好了好了,不就是把鬍子麼?張術也是滿臉鬍子,愛妃可崇敬他了呢。」皇帝笑嘻嘻地道:「便就這樣吧,解大人即可便去領取官印官服,走馬上任。」
解雨臣收回了目光。抱拳朝皇帝道了謝,而後便退了出去。
韓朔同畢卓一起離開,畢卓也沒有避開他的意思,就這樣安靜地走在他旁邊。
「畢大人志在戰場,又為何要為婦人所驅?」韓朔忍不住開口問:「你的鞍前馬後為吾主,到底為的是哪個主?」
畢卓輕笑,眼角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卻比從前更加俊朗了。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輕聲道:「韓太傅此言差矣,不是為婦人所驅,而是聽著自己的心在做事。在下能做什麼,想做什麼,心裡都是一清二楚。她給了我一劍霜寒十二洲的機會,我便還她鞍前馬後為吾主的承諾,哪裡不對麼?」
韓朔深深地看他一眼:「你知道她不可能會屬於你。」
男人看男人,才最看得清對方想要的是什麼。
畢卓無所謂地笑:「以為她是區區宮人的時候,在下想過她也可能屬於我。可是後來知道了身份,便也知道此生無緣。太傅比在下幸運,卻也比在下不幸。此時也不必多說,如同一年多以前的那個選擇一樣。在下依舊會選擇娘娘,不會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