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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身後的官員跟著湧入了太極殿,滿滿當當地站滿了主殿。皇帝放下筆,儘量不去看地上的東西。掃了一眼人群,目光落在江隨流身上:「江愛卿,你說說看是怎麼回事?」
江隨流回頭看了眾人一眼,而後站出來,拱手道:「回皇上。我們同在韓府賞花飲酒,高太師不過離開去了茅房,等了許久不見回來,太傅便讓人去看。這一看才發現,高太師已經被人所殺。連帶著三個侍女,也都死於非命。」
謝子瞻出來道:「刺客十分狡猾,怕是鑽了韓府守衛的空子。太傅命人將韓府上下都盤查過了,兇手怕是已經逃走。」
裴叔夜也道:「太師死得太過蹊蹺,定然是有人要藉此往太傅身上潑髒水。還望皇上明察。」
司馬衷聽著,苦惱地看著下頭,像是不知道怎麼做決定。瀲灩不在,他心裡都沒個底。
「貴公公,去將沉貴妃請來吧。」他扭頭道:「順便…也將皇后請來。」
「諾。」貴公公連忙出去找人,韓朔跪在地上沒起來,皇帝似乎也忘記了喊,只捂著眼睛不去看死人,桌上的東西都碰掉了不少。
韓朔低頭看著高太師那張臉,心裡冷靜下來,默默將這件事想了個遍,不由地眉心稍緊。這次,他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高家的地位與王謝兩家相去不遠,都是晉朝的高門貴戶。高仁厚無任何功績,卻坐享一品公卿之位。其女高氏為後,其子也在中書省任職,高家門客遍布也廣。只是奇怪的是,今天應邀去韓府的,只有高仁厚一人。高家其他人,皆是沒有看見蹤影的。
「皇后娘娘駕到。貴妃娘娘到。」外頭唱了一聲,接著邊有九鳳宮裙飛揚而進,高氏哭得眼睛紅腫,挺著大肚子撲到屍體上便開始慟哭,聲音悲愴,當真是令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好端端的,怎麼會成了這樣?本宮一定是在做夢!」高氏抓著高太師的衣襟道:「昨晚本宮還夢見孩子出世,爹爹抱著他好生開心。怎麼今天就叫本宮來,替爹爹收屍了?他身子骨一向很好。也沒什麼病痛的,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瀲灩跟著進來,悄無聲息地站到皇帝身邊去,看著下面這場景,皺了眉。
「愛妃,太師死了,這可怎麼辦?」皇帝張開手指,從指fèng里瞅著瀲灩道:「好可怕。」
瀲灩伸出手,悄悄抓著他的衣袖:「皇上莫怕,死人不過是比我們先往黃泉走一遭輪迴,有什麼可怕的?活著的人才最可怕那!」
皇帝眨眨眼,好像也的確如此。死人傷害不了人,活人卻可以。
「皇上!皇上您一定要給臣妾的父親一個交代啊!」高氏哭得聲嘶力竭,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抓著太師的衣襟,好不淒涼。
點枝跟在後頭,連忙讓人先將皇后扶起來,跟著哭道:「娘娘,別哭了,當心身子。這肚子裡可還是有著龍子,萬一出了什麼好歹,不是讓太師地下也難眠麼?皇上一定會還高家公道的!」
皇帝為難地看向瀲灩,這個公道該怎麼還啊?他還能將太師從閻王小鬼那裡搶回來麼?
瀲灩壓低聲音道:「兇殺案,自然要交給刑獄司處理。皇上先安撫皇后,然後交給太傅去辦。他府上出的事,他自然是要負責的。」
司馬衷點頭,隨後便道:「太師一生為社稷盡職盡責,如今慘死,朕一定不會放過兇手。太傅,此事便由你來處理,務必在半個月之內尋出兇手。若是尋不出…」
他頓了頓,接著道:「若是尋不出,太傅便要親自給高家一個交代了。」
韓朔抬眼,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瀲灩。而後磕頭應下:「臣遵旨。」
皇后哭聲未停,壓根也不管皇帝剛剛說了什麼。走到韓朔面前便道:「讓兇手去查兇手,哪裡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交代?我爹爹命都沒了,太傅要怎麼給本宮一個交代?」
「娘娘息怒。」韓朔淡淡地道:「兇手總逃不過天網恢恢,既然是韓某府上出的事,韓某一定會查到底。但是韓某一向是敬重太師的。娘娘悲切之情臣可以理解。但若強扣兇手之名在臣的頭上,臣便是無論如何,也要替自己討一個說法。」
「你!」高氏氣得頭一陣陣地暈,往後退了幾步,被點枝堪堪接住。
「本宮的肚子…疼!」皇后臉色陡然慘白。眼睛還惡狠狠地看著韓朔,身子已經軟了下去。
瀲灩見著事情越鬧越大,也沒阻止的打算。只上前去幫忙扶著皇后,然後吩咐人傳御醫。
韓朔靜靜地跪著,秦陽和謝子瞻看不下去了,想拉他起來,他卻無動於衷。
皇帝道:「太傅先起來吧,今天的事情雖然…但是沒查出兇手是誰,你也無罪。」
韓朔搖頭,皇后已經開始慘叫。不知哪裡流出了血來,染了些在地上,觸目驚心。
「臣妾不甘心,皇上!臣妾不甘心吶!」高氏哀嚎:「請皇上務必…務必與太傅說好,若是半月查不出兇手,太傅拿命來抵!啊----」
悽厲的聲音叫得眾人心裡都是一寒,御醫踉踉蹌蹌地被拉進來,看著這情況便喊:「快將娘娘放去床上,這胎氣動得太厲害了!孩子怕是有危險!」
皇帝嚇了一跳,想站起來,奈何腿上還有傷動不得。瀲灩皺眉聽著高氏的話,看了韓朔一眼,沉默不語。
「不!臣妾不要離開!皇上先答應了臣妾!否則,否則以後臣妾是再沒法子替爹爹討個公道的了!」高氏死死抓著瀲灩的胳膊,痛得瀲灩皺眉。她的情緒太激動了。若不是知道這肚子裡頭是什麼,瀲灩真擔心她會鬧得流產。
「朕……」皇帝為難地看著下頭,裴叔夜一臉不贊成:「兇手沒留下任何痕跡,這要怎麼查?萬一查不出,還當真殺了太傅不成?皇上三思!」
韓朔沒搭理皇后,要拿他的命去抵太師的命,這樣虧的買賣,他自然是不允的。只是這會兒是他理虧,皇后又這樣不饒人,身又懷著龍子,他不太好說話。
「沉貴妃!沉貴妃!同是有孩子的人,同是皇上的妃嬪,你也有爹爹!」皇后見他們不回答,立刻扭頭看向瀲灩:「你來說說,本宮這樣的要求,過分嗎?難不成子女尚在人間,卻還要眼睜睜看著殺父仇人逍遙法外?」
皇帝看向瀲灩,後者臉上有些痛苦的神色,低低地開口道:「皇后娘娘,臣妾與您感同身受。」
韓朔面無表情地看向瀲灩。道:「貴妃娘娘也贊成,半月不出兇手,臣便要抵命?」
瀲灩輕笑著看著他:「太傅智絕天下,區區兇殺案,怕是不難破。」
韓朔冷笑一聲。
皇帝著急地看了皇后一會兒,道:「罷了罷了,朕允了就是。皇后你快先去看看身子,這都有血流出來了,若是傷著龍子,就不好了。」
「皇上!」秦陽開口喊了一聲。
「皇后肚中龍子要緊。朕也相信太傅能還自己一個清白。」司馬衷道:「就這樣吧。」
文武百官一大半都在這裡,聽著這話,心裡都有些冒冷汗。
韓朔是何許人也,皇上竟然敢下這樣的旨意。萬一半月後太傅沒有查出真相,亦不肯就死。那皇上的皇位,不就危險了麼?
韓太傅完全可以篡位,替而代之,對外諸王征戰幾年,這大晉便會是他的天下。群臣都以為,太傅之所以沒這樣做,是因為太傅效忠皇室,沒有二心。
但其實現在,司馬衷是很希望韓朔造反的。他不造反,他們這邊也沒什麼好誅殺他的由頭了。
瀲灩扶著皇后去側殿,一路上她還是痛哭不止。直到躺上床去讓御醫開始診脈,她才止住了哭聲,對那御醫揮手道:「你先去外頭等著。」
「是。」御醫沒有二話,退到外室去。皇后抹了抹眼睛,看向瀲灩。
二更12點喲,空氣越來越差了,各位出門請戴好口罩!
第一百四十章情意絲絲隱,迷霧重重生
「娘娘下手真狠。」瀲灩抬頭回看,頗有些抱怨。
「你這是心疼他了?」高氏冷笑:「家父命喪韓府,本宮要他命償,竟然是狠了麼?」
瀲灩淡淡地搖頭:「娘娘你誤會了,臣妾是說,您對臣妾的手臂下手太狠了。」
委屈地捲起袖子,將青紫了的手臂遞給皇后看,瀲灩嘆息道:「要青上一段時日了。」
高氏一愣,繼而沉了臉色:「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沉貴妃。」
爹爹的死在她的意料之外,也壓根分不清到底是誰下的手。可是如今人既然去了,除了要厚葬,更要討個公道。她不是軟弱的人,悲痛之餘,更知該趁著這時候狠狠咬上韓朔一口。諸王在休養生息。假使這次真的要再起戰亂,怎麼看都是韓家得利。
再這樣下去,就算她生出個皇子來,皇位也不一定能輪到她高家。更何況,楚瀲灩肚子裡也有了孩子。
不。或者該說,她肚子裡的才是真的孩子。
「娘娘收放自如,臣妾還沒回過神來。」瀲灩看著她裙擺上殘留著的一點兒血跡,道:「這血…娘娘是太激動了。這麼大的肚子若當真流這麼多血,孩子早就沒了。」
高氏低頭看了看。輕哼一聲道:「方才不這樣,皇上能允了本宮說的麼?韓朔黨羽何其之多,想給他定個罪,也怕是死活定不下去的。這次本宮的父親死了,也算是最後給了韓朔一把枷鎖。若是不好好利用。本宮便愧對父親在天之靈!」
說著,高氏眼淚又下來了。到底是閨閣里養出來的女子,還未曾見過多少血腥生死。突遭變故,再會偽裝,心裡怕是也難過得不成樣子。
瀲灩有些同情她。不過要韓朔死,哪有那般容易。這至多不過是逼他造了反,而後她也可以帶著皇帝北渡,讓天下諸王去討伐那反賊。一直讓皇帝受他控制也不是辦法,這算是一條出路,故而剛剛她沒有反對。
韓朔若當真反了,她也便好正式同他決裂,對立而行,再不用曲意逢迎。
捏了捏手指,又慢慢鬆開。她低聲道:「既然如此,便等著半月之後的結果吧。兩日之後的朝臣決議,經此變故,群臣心裡動搖的怕是也不少。皇后娘娘,臣妾想在起舞台辦宴,也邀朝臣,請舞姬遲暮獻藝,希望能在朝會之前,讓群臣明白姑息比討伐,對朝廷來說更為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