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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床上的人安靜地躺著,瀲灩沉默了一會兒,低頭看著他。
「臣妾似乎是對不起司馬家的列祖列宗呢。」她輕聲呢喃,手指輕輕將他眼角的一點濕意抹去:「若不是還有大事未成,也許當真是一死才能洗清罪過。」
司馬衷心裡一緊,無邊無際的心疼慢慢湧上來。他不在的時候,沉心到底是經歷了多少事情,聲音才會這樣絕望?她還是同以前一樣美麗,對他也是一樣溫柔。只是心口裡的東西,還活著麼?
韓朔無恥,他想必也是好不到哪裡去。他傷害她。他沒有來救,終歸都是同罪。
他是喜歡沉心的,即使知道他與韓朔有染,即使知道她肚子裡的是韓朔的孩子,可若有一天瀲灩肯對韓朔徹底死心。他也是願意等她慢慢愛上自己的。
他只比韓朔幸運一點,便是他不用與她站在對立面上。等一天,總會有一天,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保護她,再也不用眼睜睜看著她難過。而無能為力了。
「娘娘!」瀲灩正在發呆,休語突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臉上含著無比的喜悅之色:「張術大人…張大人帶著…帶著解雨臣進宮來了。」
解雨臣?瀲灩怔愣著沒有反應過來,也不知道休語是為什麼這麼高興,只是道:「先生來了,就請到前殿去,本宮立刻就來。」
「是。」
瀲灩替皇帝蓋好被子,轉身出去。剛合上寢殿的門,裡頭的人就睜開了眼睛,望著熟悉的香帳頂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微臣給娘娘請安。」張術帶著一個男子站在主殿裡給她行禮,一張臉上都要笑得溝壑交錯了。
「先生免禮。」瀲灩越過他,看向後頭那人,不禁疑惑:「這是?」
後面的男子一身湖藍對襟長袍,頭髮以木簪高挽,只是那臉上…長滿了和張術一樣的絡腮鬍子,五官都要看不清了。
「在下,解雨臣。」那人開口了,帶著幾分笑意,柔柔地看著她。
瀲灩渾身一震,接著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飛快地撲向那人:「大哥!」
休語早將門關了個嚴實,捂著嘴在含笑莫名其妙的目光下哭得一塌糊塗。裡頭解雨臣溫柔地抱著瀲灩,邊拍她的肩膀邊安慰:「居然還認得出我,我在邊關可是蓄了半年的鬍子。」
瀲灩笑。笑得眼淚直掉:「你的臉是看不清了,聲音卻是還在啊。」
一聽他的聲音,她便想起小時候。哪有認不出來的。
「嗯。」他輕輕擦掉她的眼淚,小聲地道:「可是,現在微臣名為解雨臣,不再是楚弘羽。只是畢卓將軍麾下的裨將,而不再是當初犯罪的中丞。娘娘可別給微臣漏了餡兒。」
眨眨眼,瀲灩上下看看,大哥看起來似乎是比以前結實些了,跟去邊關他反倒是很高興。只是……想起刑場上那胡女,瀲灩的眼神不由地暗了暗。
那胡女,後來是被處決了的,就在楚弘羽被處決的斷頭台上。只是這些,她寧願大哥不知道。
「好啦,我這樣冰雪聰明的妹妹,怎麼會拖大哥的後腿。」瀲灩擦了眼淚,又扯了他的衣袖擦了?涕,哼道:「解雨臣是吧?本宮是當朝的沉貴妃,你以後見著,可要認得!」
解雨臣眼裡划過笑意。拱手道:「微臣定當記得。」
旁邊被忽略許久的先生輕咳一聲,總算是讓瀲灩看見他了。
「啊呀,先生快坐下,還站著幹什麼?」瀲灩討好地湊過去,給張術拉了拉椅子:「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張術眼裡帶了笑意,嘴上卻是道:「娘娘可算還看得見微臣,微臣還以為,娘娘只喜年少鬍子,就不理微臣這年老的鬍子了。」
說著。還用手扯了扯自己滿臉的鬍鬚。
瀲灩忍不住笑了,連聲道:「先生不老,老了也一樣風流倜儻。本宮只不過是看見他有些激動,一時疏忽,這就給先生賠不是了。」
張術哈哈大笑。這才算放過了。幾人說了一會兒楚地的情況,瀲灩正了顏色問:「先生可知道,楚王為什麼會突然幫著皇上了?」
他是先早就去楚地見皇上了,中間發生過什麼,先生一定知道。
但是,聽見瀲灩的話,張術神色卻有些閃躲,兩隻手抓著鬍子編小辮,語氣如常地道:「微臣要是說,楚王是被微臣說服的,娘娘信不信?」
瀲灩一愣,隨即狐疑地看著他。即使張術口才很厲害,可是才這麼短短的時日,能取信於楚王?
「先生口才了得,在下也領教過了。」解雨臣開口道:「楚王很是欣賞先生呢。」
張術看了他一眼,好小子,夠孝順。
解雨臣微微一笑,善意的謊言,偶爾,還是可以用用的。
瀲灩想了一會兒,皺眉道:「我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楚王若是那麼好說服,當初就不會攻打洛陽了。除非他覺得效忠皇上是唯一可走的路,不然當真沒必要犯這樣大的險將皇上送回。先生,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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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獨坐紅帳里,巾幗不讓眉
專心地編著鬍鬚,張術很不想回答瀲灩這個問題。瀲灩太過聰明,稍微哪裡不對,就容易讓她猜到了全局。皇上的意思是不希望讓她現在知道真相,都這麼多年了,等到功成的那一刻來說,怎麼都比現在好。
他是佩服皇上的,若不是去一趟楚地,他怕是也要一直不知道,萬民眼裡的呆傻皇帝,竟然是背後點兵用將的謀權之人。他瞞了天下人,現在知道的也不過幾個。他可憐的徒弟喲,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楚王畢竟也是司馬皇室之人,外有韓朔虎視眈眈,他怎麼也是要幫著司馬家的。」敷衍一句。張術急急忙忙地站起來道:「哎呀哎呀,微臣想起來,糙屋的貓還沒餵呢,這都多久了,怕是要餓死。微臣這便先告退了。」
說罷。拱手行了禮,扭頭就走。瀲灩還正在思索他的話,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她張張嘴,就見解雨臣也飛快地起身行禮,跟著便走了。
一隻貓。有這麼重要麼?瀲灩嘀咕一句,繼續盤算。既然先生都這麼相信楚王,那便說明楚王當真是暫時可信的,只是暫時而已。如今韓朔想攻打楚齊趙,無非是想除掉所有對他自己不利的人。外頭若是沒了制衡韓朔之人。也的確不行。那麼此次群臣表決,她定然是要想法子,讓多數人投上姑息一票。
可是除了楚家的人和後宮女眷的娘家,其餘的官員她是絲毫沒有過接觸的。就是要弄到名單,怕也是要好幾天。總共只剩下五天時間。這可該怎麼好?
瀲灩撐著下巴發愁呢,長歌就端著藥碗進來了。稀罕的是遲暮跟在她的後頭,換了一身宮女裝扮,面紗也摘了。
也當真是個美人啊,瀲灩看著她,心裡暗暗點頭。冰冷如雪,臉上不帶絲毫表情。眉如遠山,眼裡含霜。這樣的女子,當真是少見。
「娘娘,把藥喝了吧。」長歌試了試藥溫,笑道:「今天這藥是遲暮煎的呢!」
遲暮站在後頭不說話,只看著她。目光從她的眼睛移到她的肚子,微微皺了皺眉。
瀲灩笑了笑,很自然地端起藥來喝完,又含了蜜餞。
「你不怕我下毒麼?」遲暮涼涼地開口。
「這會兒下毒做什麼?還早,以後再下也不遲。」瀲灩含多了蜜餞,口齒不清地道:「遲暮姑娘在宮裡要小心,給本宮下毒沒關係,別下到其他宮的鍋里了,那就有些?煩了。」
這人當真是一臉的不怕死。她肚子裡懷的怕是韓朔的種,竟然也不怕她下毒。剛剛要不是長歌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說娘娘是個好人,她袖子裡的藥怕是早就落在那碗裡了。
遲暮輕哼一聲,扭頭不再看她。心裡只覺得這貴妃娘娘實在奇怪,江隨流怎麼會效忠於這樣的人?
「對了長歌,你以前在春風樓,是不是知道很多官員的名姓?「瀲灩想起面前這兩人的身份,眼眸突然一亮。
長歌收拾著藥碗,老實地點頭道:「是啊。春風樓迎來送往,卻也是這洛陽有名的風流地兒。朝中官員,幾乎都是去過的。風媽媽心裡頭的人名兒,怕是比太傅那裡都齊全。」
瀲灩聽著,掩著嘴笑了。雙眼笑得彎成月牙,看得長歌打了個寒戰。
雖然陪伴娘娘還不久,但是她對這笑容也是相當熟悉了。一旦娘娘這樣笑,總是有人要受累的。
「長歌啊,你也好久沒出宮了,想不想回春風樓去看看?」瀲灩笑眯眯地問。
長歌眨眨眼,退後一步縮到遲暮的身後去:「娘娘您…有什麼事就儘管吩咐好了,別這樣笑,妾身害怕。」
瀲灩摸了摸自己的臉,可怕麼?不是挺溫和的?
「那本宮便直說了,本宮想同風媽媽做個小生意,你可能幫本宮帶一封信去春風樓啊?」
帶信?長歌想了想,太傅只讓她照顧娘娘吃藥,可沒說其他的事情不能做。娘娘有求於她,她也不好拒絕啊。
「可以…妾身就說想念風媽媽了,回去看看。宋渝副統領應該能放妾身出去。」長歌點頭:「娘娘若是信寫好了,過一會兒妾身便可以去送。」
「甚好!」瀲灩很是開心地起身,跑去側堂里搗鼓了什麼東西出來,而後坐到書桌後頭寫了一陣子信,等信紙干透了,便連帶著銀票一起裝進信封里,遞給長歌。
「再帶一句口信,告訴風媽媽,天機,不能泄露啊。」
語帶三分笑,長歌也分不清娘娘這是認真的還是怎樣。但是接過信,她便放在懷裡,很認真地點了頭。
看著長歌離開了,瀲灩靠在椅背上看著對面眉頭緊皺的遲暮,輕聲問:「你可是對哪裡有疑惑?」
她幾乎是把遲暮當自己人了,也沒避著她。倒不是多相信遲暮這個人。而是因為遲暮太恨韓朔,所以她格外放心。
「娘娘與素不相識的老鴇做交易,是不是太過冒險?萬一她轉身就將您出賣,您當如何?」
瀲灩輕輕一笑,用方才的墨水。在紙上寫了一個「笨」字,遞給遲暮看。
遲暮一瞧便沉了臉,正要發作,卻見那字隨著墨汁漸漸干透,竟然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