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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床上的人嘲諷地抬了抬嘴角:「干卿何事?」

    淡淡的四個字,卻是她自醒來之後跟他說的第一次話。韓朔低笑:「娘娘豁達,那臣便這樣回了。不過眼下,洛陽城裡人人都道你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娘娘不覺得委屈麼?」

    她為這司馬大晉做的事情。可是比誰都多。可惜百姓不知情,還反過來罵她誤國。若是他,當真是會覺得不值當的。

    「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瀲灩心裡想著事情,嘴上慢慢地回答他:「都不是受了委屈就回家哭一場的孩子了。還計較這些做什麼?怎麼才能繼續往下走,這才是本宮關心的事情。韓太傅,事到如今,你我是不是該談談關於這腹中骨肉的事情?」

    她終於肯提了。韓朔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輕笑道:「娘娘要怎麼談?」

    瀲灩的手在被子下慢慢收緊,臉上卻是越來越平靜。她想了很多,到現在終於理出了頭緒來。孩子韓朔自然是想要的,因為她是貴妃,懷的若說是龍種,也自然有讓人相信的法子。而若皇上回來,立她的孩子為儲,那麼韓朔殺了皇上擁立幼主,便是無聲無息奪了司馬江山最快的捷徑。

    他這會兒這般在意她,也不過是因為她肚子裡的東西是個天大的籌碼。她看得明白,不會再有半分自作多情。雖說是血濃於水,這孩子也是她的骨血。但是來得實在不是時候,她也無法以一顆慈母之心去對它。怪只怪它的父親太過工於心計,所以她也只能利用這還未成形的生命,與他搏上一搏。

    「這孩子,我會留著。」瀲灩開口,垂著眸子道:「雖然很是不應該,不過有這孩子在,太傅能不能早些將皇上迎回洛陽呢?否則耽誤太久,等肚子大起來,可就是瞞不住的事情了。」

    韓朔眼眸閃了閃,笑道:「娘娘是打算,將這孩子說是皇上的麼?」

    「太傅難道不是這樣想的,反而是要為了孩子,冒天下之大不韙,迎娶本宮回韓府?」瀲灩嘲諷地抬眼,看著這人:「說出來,本宮都覺得是笑話。」

    韓朔沉默。他沒什麼好反駁的。瀲灩是聰明的,她知道他要幹什麼。這孩子他是一定會保的,有它在,要快些迎皇帝回來也算不得他太吃虧。

    只是,瀲灩肯這樣配合。他有些意外呢。

    「太傅若是懷疑有詐,那便耽誤著吧。」床上的人冷冷地道:「有身孕之人,情緒向來不穩定。若是一個月之內本宮還見不到皇上,那麼動了胎氣之類的事情定然無法避免。屆時太傅也不用猶豫了,等著一切歸初。什麼都不剩下吧。」

    她威脅他,拿肚子裡的孩子。

    韓朔眼裡划過一絲惱意,卻又壓了下去,只湊近了她,低聲問:「娘娘肯生下臣的孩子麼?」

    瀲灩輕笑,壓住心裡的噁心之感,慢慢點頭:「總歸也是我自己的骨肉,換一個父親罷了,還是可以養活的。本宮現在也只能拿這個與太傅來換皇上的歸期了。還望太傅成全。」

    韓朔看了她一會兒,慢慢站起來道:「你當真這般想念皇上麼?」

    要他一個月之內將皇帝迎回來。那麼自然有些損他的兵力。她這永遠不會吃虧的人啊,這是要逼他做出選擇麼?

    「本宮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皇上。」瀲灩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離開了太久,本宮都怕他忘記我了。總是要在皇上身邊,本宮才覺得最為安心輕鬆。相比之太傅,本宮覺得還是皇上更為令本宮開心。」

    韓朔嗤笑:「娘娘品味當真獨特。」

    她的意思是,傻子都比他好麼?

    「太傅若是答應了,本宮就安心養胎。若是無法,那便早些回府吧。」瀲灩別開頭,慢慢躺回被子裡去,像是和他說多了話,都是十分勞累似的。

    韓朔笑出了聲,眼裡卻沒半點開心的意思,只看著她道:「娘娘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一個月之內,臣會想辦法讓皇上回洛陽的。」

    說罷。他轉身離開沉香宮,臉上的表情褪了乾淨,眸子裡一片暗火。

    瀲灩鬆了口氣,在被子裡翻了個身捂住自己的腹部,低聲喃喃道:「對不起。」

    現在的時候應該是最好的,畢卓那邊有消息來說,匈奴願意和談了。等韓朔將皇上迎回洛陽,畢卓想必也會回朝來一趟,有他鎮著,她和皇帝就不會那麼被動。抓緊時間讓皇上親政,奪回他本來的權力,這是她能做的事情。

    只是韓朔答應得慡快,不知道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詐。他答應的事情,一般是言出必踐,一月之內她一定能看見小傻子,只是不知道會是怎麼個過程。

    閉上眼睛,外頭好像有人進來了。她喃喃喊了一聲「休語」,然後便迷迷糊糊要睡過去。

    「娘娘,妾身長歌。」清脆的聲音在床邊響起,瀲灩嚇了一跳。連忙睜開眼睛,卻見長歌笑吟吟地坐在一邊,看著她道:「太傅吩咐,讓妾身好生伺候娘娘起居。娘娘現在與往常不同,要照顧得格外細心才是。」

    瀲灩怔了怔,長歌是韓朔的…也算是妾室吧,雖然沒有名分。但聽著她懷了韓朔的孩子這樣的事,她竟然這樣平靜麼?

    「長歌,你來我沉香宮就是客,哪有當宮女使喚的道理。」她笑了笑。看著她道:「你陪我說話,抑或是給我彈琴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給含笑和休語吧。」

    長歌眨眨眼,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道:「也是。長歌是太傅的人,娘娘不放心也是應當。不過,太傅沒有交代長歌什麼特殊的任務,只是讓長歌好生照顧娘娘罷了,娘娘不用太緊張。」

    直白地說出來,她一點壓力都沒有,表情也是坦蕩,看得瀲灩一陣錯愕。這人一貫是如此的麼?倒是和秦陽像得很。不過,她喜歡。

    笑容更真誠了些,瀲灩嘆了口氣道:「是我太過戒備了。長歌,太傅走了麼?」

    長歌點頭,眨巴著眼道:「走的時候臉色可難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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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六章各自有心計,深情何所惜

    她的語氣太過開心,瀲灩忍不住又側頭多看長歌幾眼:「怎麼難看了?」

    長歌淹著唇笑:「就像每次去城郊別院的那個樣子,心裡有事卻不說,黑著一張臉,像是被誰觸了逆鱗。」

    瀲灩挑眉,韓朔去別院的時候總是這樣的神情麼?她竟也沒被嚇住,看起來還是這般開心。這真是奇事。

    「其實太傅每次來別院,都是煩著了要聽妾身彈琴才去的。」長歌想了想,多嘴說了一句:「偶爾在那裡過夜,也是不與妾身同室的。妾身一直覺得太傅心裡是裝著一個愛而不得的人,所以才會看起來很寂寞。後來認識娘娘,妾身才發現,太傅應該是喜歡娘娘,所以每次都容易被您激怒。」

    這番話說完,長歌便瞅見貴妃娘娘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嘲諷的神情。不知道是在嘲諷太傅。還是在嘲諷她自己。

    「長歌,你相信韓朔會喜歡一個人麼?」瀲灩問。

    她怔了怔,而後疑惑地道:「人非糙木,孰能無情?太傅雖然經常不苟言笑,但是妾身覺得他也是有喜歡的人的。不然。也不會這般痛苦了。」

    瀲灩笑出了聲,半坐起身子來,挽了挽頭髮。

    「你該是誤會了。」她道:「韓朔也許真的喜歡過人,但是那個人已經死了,不是我。我與他之間。向來只有算計,沒有情愛。連最情濃的時候,背後也是被陰謀籠罩。糙木尚且還是有情的,而韓朔,那人的心是早就隨著姐姐一起埋葬了。你看不見,也摸不著。更遑論他喜歡的人會是我。」

    長歌聽得呆了一會兒,低頭想想,很是疑惑地看著瀲灩:「娘娘是在說給妾身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瀲灩沉默片刻。雙眸裡帶了些無奈:「說給誰聽也好,總之你莫要再說他了。在這沉香宮裡,最好不要提及太傅,讓本宮好生過幾日安閒日子吧。等那些人都回來,可是又要忙碌起來了。」

    江隨流據說已經回了洛陽,只是還沒有進宮來。他與裴叔夜,也不知道如何了。若是這時候人心倒戈,那便無異於給她背後插了一刀。

    「娘娘好生歇息吧。」長歌站起來道:「妾身給您燉了湯在廚房裡,等您睡一會兒起來喝,剛好。」

    瀲灩點頭,重新睡了回去。長歌既然是韓朔的人,那便定然不會害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她該放心的。

    韓朔坐在望月樓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天邊的晚霞,身後戰戰兢兢地站著幾個武將和門客,秦陽正在他的對面,捏著筷子夾肉吃。

    「太傅,匈奴屢屢戰敗,已經有求和之意。此時若是召畢卓回來,應該也是不傷大局。」裴叔夜道:「能不用自己的兵力。自然是最好。」

    楚王何其難纏,要在一月之內救回皇上,若要做到,定然要傷人一百,自損八十,代價太大了。

    「我調不動畢卓。」韓朔頭也沒回,淡淡地道:「他對楚家是死心塌地的,金書多次回信來說,畢卓此人太過固執,跟楚嘯天那老匹夫有得一拼。威逼利誘都沒有作用,況且他現在已經坐穩了鎮邊將軍之位,斬了無數匈奴,每次上陣都是沖在頭一個,軍中之人,沒有不服他的。軍心所歸,兵權緊握,楚瀲灩沒看錯人,畢醉回當真是可造之材。」

    幾個武將低聲議論,裴叔夜眉目之間還有奔波勞累未消,聽得韓朔的話,也不再開口了。

    秦陽漫不經心地挑著花生米道:「太傅也有被女人掣肘的時候,真是讓在下驚訝。」

    韓朔側頭看他一眼,淡淡地道:「萬物相生相剋,韓某遇上一回天敵又如何?太保有空閒說風涼話,不如來幫忙看看,此局韓某該怎麼破?」

    秦陽丟了筷子,吊兒郎當地道:「觀棋不語,君子也。」

    眼睛微眯,韓朔捏著茶杯的手微微泛白。臉上卻是笑得如春風拂面:「沖軒,君子都活不長,你這是當真要袖手旁觀?」

    秦沖軒能坐上太保之位,除了祖蔭深厚,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本事在。只是裝聾作啞習慣了,真似個不懂事的紈絝子弟。

    「不敢不敢。」見韓朔動怒了,秦陽立馬恢復正經的神色,背脊挺直,正聲道:「太傅要應了紅顏之情,讓皇上早日回洛陽,說起來是有些冒險。比如皇上回來之後,娘娘的孩子要是一不小心便沒了,太傅怕是要好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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