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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古怪地看了他一會兒,韓朔低聲嘟囔:「成全個什麼勁兒,又不是賜婚。」
江隨流與裴叔夜兩人一貫交好他是知道的,兩人都是男子,站一起便和松柏一般清朗峻拔。大晉雖多好男風。但是他也沒將這兩人往那路子上想,如今瞧著,怎麼突然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都說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還沒聽說過英雄難過英雄關的。
嘆息一聲,他揮揮手,示意裴叔夜下去。江隨流可是瀲灩請回去的人吶,不給人家治好了送回去,那丫頭怕是也要在心裡給他記上一筆。
這洛陽只等楚王那邊的動靜,看看會以怎樣的形式存在了。他如今按兵不動,突然就多了很多空閒的時間。這些時間若是花在逗弄宮裡那隻爪子鋒利的貓身上,也還是不錯。
韓朔摸摸下巴,心裡想,現在該怎麼哄那隻貓,又能不被撓得渾身是傷呢?
楚王擁帝的第三天,晉惠帝下了聖旨,予太傅韓朔代掌朝政之權。洛陽仍為國都,只是帝王要在外遊歷一段時間,方能回都。
大權重落韓朔之手,洛陽百姓議論紛紛。皇宮擺在這裡,皇帝卻不回來。這是個什麼道理?
不過這些事情暫時用不著裴叔夜和江隨流煩心了。兩人現在正在馬車上,一同往長安而去。
據說長安有神醫知藥,能解百毒,妙手回春。江隨流的嗓子,他應該也能治好。
「始真,你坐在那裡,別被顛簸下去了。」裴叔夜看著拽著車簾坐著的江隨流,忍不住嘆息:「進來一些。」
江隨流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看向前頭的路。駕車的是韓府的車夫。也算是他們的護衛,這一路會保護他們的安全。
他還是在生氣,這麼多天了也一點沒有好轉。裴叔夜無奈地揉揉眉心,伸手將人強行拽進來,道:「謀不如人,哪裡還有耍脾氣的道理?這事就算是讓晏秀他們來評理,也是你太過粗心大意。本就是各為其主,你怎麼還能那樣放心地喝下我給你的茶?」
江隨流皺眉,也是口不能言,不然此時定是要同他好好吵上一架的。算是他粗心大意,他不曾對他設防,所以活該被他毒啞麼?
「少時我們五人常聚竹林,你也不曾胡亂喝他們遞去的酒,怎麼同我在一起,就這樣放心了?是你先說的我們各為其主,路走得不同了,難免要針鋒相對。那麼我備了招,你怎麼就不會拆招?」
裴叔夜向來擅長強詞奪理,分明是自己做錯的事,也總能被他說得像是別人錯了一般。
江隨流臉都氣紅了,這無賴!他們是兄弟他才信他,信錯了還反過來是他的不對?
嗯?等等,好像是他的不對啊,他幹嘛要信?信錯了,不得自己承擔後果麼?這樣一想好像又覺得裴叔夜說的挺有道理。江隨流掙脫了他的鉗制,跑到一邊面對著車壁坐著,??反省。
裴叔夜有錯,他也有錯啊。幼時先生說得好,先省己之錯,再省人之過。他得先怪自己,再怪太岳。
如此一思索,江隨流便嚴肅地開始自我反省。
瞧著他這模樣,裴叔夜好笑地揚眉。始真一向心細而智謀深遠,可是偶爾容易被人繞進個圈子裡,然後自己死活走不出來。那一臉迷茫和認真的模樣。最是動人。
動人?心裡一凜,他自己打了個寒戰。想起很久以前一直疑惑著要問他的事情,裴叔夜便猶豫著走到他身邊坐下,側頭道:「始真,有件事。我一直忘記了說。」
旁邊的人斜他一眼,又繼續盯著車壁。
「似乎是一年前,你有一次在竹林里喝醉了,好像跟我說了什麼話,我沒聽清。」裴叔夜意味深長地看著這人道:「能不能再說一遍?」
江隨流身子一僵。疑惑地轉頭來看著他。一年以前?
「那時候似乎是晏秀娶親的時候,我們五人依舊在竹林里,避開喧譁,自在地飲酒。」裴叔夜回想起以前,輕輕一笑:「你似乎格外激動,喝醉了之後抱著我不撒手,然後說了一句什麼。我當時也迷糊得聽不清楚,依稀只記得一句,什麼男兒不如女子?」
江隨流眼神一暗,接著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抱歉,我忘記了。」裴叔夜看著他的嘴唇,深吸口氣,笑道:「不著急,等到了長安,讓人解了你的毒,你再說與我聽,可好?」
江隨流淡淡地別開了頭,心想,他又不會再喝醉一次,怎的會把那些話重說?以前不過是年少輕狂,與他在一起久了,覺得捨不得分開。想著若是有朝一日太岳也跟晏秀一樣娶親,他該有多寂寞。
如今應該是不會了,他看清了太岳的抱負和志向。與他不同,也註定不會有與他共度餘生的可能。他江隨流不傻,明知不會有結果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而現在,他要做的只是拉著裴叔夜一起離開洛陽,裴叔夜不在,韓朔也便少了一方助力。他現在幫不了娘娘什麼,那麼裴叔夜也別留在韓朔身邊就好。
回去還沒能見上娘娘一面,也不知道經歷這一系列的變故,那位娘娘怎麼樣了。
沉香宮裡,瀲灩正一臉嚴肅地在同含笑休語研究民間的八卦談資。
沒了皇上,後宮自然是無聊的。瀲灩安排了妃嬪家眷一一進宮探望,下午的時候大概就輪到沉香宮了。這會兒等著沒事做,含笑便拿了宮外的趣事說來聽。
「今天裴大人帶著江大人離開洛陽了。」含笑撐著下巴,眼睛亮晶晶地道:「娘娘你可瞧過那兩人站在一起時候的樣子?」
瀲灩努力回想了一番,跟著點頭:「裴叔夜玉樹臨風,江隨流站在旁邊也絲毫不遜色。兩人如同玉山對立,看著很是好看。」
休語點頭:「民間常說,兩人同行出遊之時,少女結手而攔。大街上一路都熱鬧得很,香囊手帕丟了一地呢。」
美男子是多受追捧的,瀲灩想像著那場景,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倒是有趣得很。」
只可惜了現在兩人,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多年的兄弟情誼要是毀在她和韓朔手上,實在是罪過。
「坊間多傳,那個,江大人其實…」含笑突然臉紅了,左看看右看看,湊在瀲灩耳邊小聲道:「江大人其實好像喜歡裴大人呢。以前在竹林里,偷偷跟去的姑娘們都聽見了。江大人半醉,大聲問裴大人,若他是女兒身,裴大人可願娶他。」
瀲灩手裡的水舀沒拿穩。掉下去將開花的小野糙砸彎了腰。
「你…你的意思是說,江隨流有斷袖之癖?」睜大了眼睛,瀲灩的嘴裡都可以塞下雞蛋了。
這,雖然不是什麼奇怪之事,但放在江隨流和裴叔夜之間,她總覺得很是古怪。若裴叔夜也是斷袖便罷,她不反對他們倆在一起。可是她分明還聽說,韓朔曾有意將名門之女許給裴叔夜。也就是說,裴叔夜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吧?
一瞬間便有一種自家閨女被欺負了之感,瀲灩撿起水舀,將野糙扶正,喃喃道:「拿紙筆來,我要給隨流寫信。」
若沒有那份心,裴叔夜還總是在隨流身邊晃蕩,那可是惱人的。況且這次去楚地,江隨流還被裴叔夜所傷,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人就這麼被帶走了啊。
「娘娘,您先冷靜些。」含笑連忙拉住她,道:「現在送信也來不及了,況且,也不知道江大人是怎麼想的。楚將軍和張大人一會兒就要進宮了,不如先商量了正事,再來說此事。」
三更2點
第一百十八章皮之不存兮,毛將附之焉?
何為正事?瀲灩覺得終身大事才是正事啊,至於該如何竄動朝中大臣,一致要求韓朔請回晉惠帝,那種事情喝一盞茶就會商量出來了。
轉身回屋去,憤慨地起筆給江隨流先寫了一封信。瀲灩將裴叔夜當成另一個人來罵,罵得格外順口。
「世間有十惡,燒殺搶jianyín擄掠坑矇騙。騙人錢財者為惡,騙人感情者為惡中之惡。君隨人遠離,當多加小心。世無桃花源,亦無一心人。往往最信之人,叛之最深。一旦恢復自由之力,當挫jian人之骨,揚惡人之灰。往事無甚可念,過去也不再可追。只願君從此斷絕執著,一心匡扶皇室。重振大晉河山。」
筆停墨干,瀲灩長出一口氣,心裡舒坦了不少,揮手讓休語將信送出去。
「娘娘不怕信被太傅截了麼?」含笑道。
「不怕,他截了就且給他看。」瀲灩道:「他找罵我還攔著不成?」
情意雖破。面上功夫還是要做著的。她現在不可能提著裙子跑到韓朔府門口去罵人,那便指桑罵槐也不錯,好歹讓自己舒坦了。
「楚將軍和張大人還沒來麼?其他宮裡怎麼樣了?」
「回娘娘,這會兒薔辛和許乂兩位夫人那裡剛剛結束,似乎甚為順利。王夫人拉著她們哭了好一陣子呢。這會兒才走。環貴妃那裡倒是沒什麼動靜,不知道怎麼樣了。楚將軍和張大人已經走到了崇陽門,相信不久便到了。」
瀲灩安心等著,喝了兩盞茶之後,門口就傳來了聲音。
「老臣給娘娘請安。」
許久未曾聽見的聲音。瀲灩?尖一酸,眼眶跟著有點熱。看著自家爹爹走進來給她行禮,很是有一種想撲過去哭訴的衝動。
在外頭受了委屈,總是想回家給父母說的。可惜了爹爹是個太過嚴肅的人,若是她這會兒撲過去。指不定還要換回一句「娘娘注意體統」之類的話。
吸吸?子,她道:「兩位都起來吧,今天是宮中探親的日子,關上門就是自家人,不必這樣多的虛禮。」
含笑和休語退到門外守著,將殿門合攏,裡頭只留他們三人。
「娘娘前些日子,是去了哪裡?」楚嘯天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皺眉看著瀲灩問:「怎麼會同韓太傅一起回來?」
張術沒那麼嚴厲,笑眯眯地跟著坐下,看著小丫頭有些委屈的眼神,心裡也只有嘆氣。形勢瞬息萬變,他們都不太應付得來,也辛苦這丫頭了。
「那日是皇上讓本宮出去,與太傅一起縱觀洛陽地勢。」瀲灩平靜地開口道:「之後遇見了山賊,將我與他二人一起困住了幾日。我本以為是楚王下的手,後來才發現,不過是韓朔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楚嘯天一拍扶手,怒道:「韓朔那卑鄙小人。早就算到了楚王會攻打洛陽,抽這個節骨眼上遠離爭端,他麾下之人全數亂套,竟然白白讓楚軍進了城!老夫早該想到,這只能是韓朔的詭計!可憐皇上被楚王帶走,不知道會是什麼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