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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明天見

    第一百十六章江山萬里秀,可比懷中笑?

    韓朔沉了眼眸,食指在扶手上敲了幾敲,沉聲道:「娘娘若是想置身事外,今日也不必讓後宮嬪妃聚集這沉香宮了。明人何必說暗話?臣要是想再算計娘娘,也不怕娘娘此生都不再理會臣麼?」

    含笑和休語擺了桌子,一碟一碟地端進膳食來。瀲灩起身,到飯桌邊坐下,漫不經心地道:「太傅話說得好聽,如今若不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本宮也想此生都不再理會你。可是這重要麼?本宮如何對太傅,對太傅來說壓根不痛不癢,本宮又哪裡還敢下重注,去賭這一場?」

    誘人的菜色擺了一桌子,在山谷里吃多了臘肉青菜,這樣豐富的晚膳看起來格外好吃。瀲灩不等韓朔回答。提起筷子便夾菜吃。

    先前她做菜,還巴巴地跑去其他婦人家裡,學著做肉丸子湯。每每嘴上說著不在意,她也都是用心在與他過日子的。只是韓朔他不稀罕,他更稀罕的是這無邊的錦繡江山。區區山谷。哪裡能留得住他?

    韓朔起身,也到桌邊坐下,只是仍舊守了禮節,與瀲灩隔了一個座位。

    「娘娘已經身在賭局裡,早晚也是要再次下注的。」他慢慢拿起筷子道:「就算娘娘不相信臣。也該為這江山考慮。皇上不回洛陽,遲早有一天大晉會形成兩處政權。楚王挾天子以令諸侯,洛陽朝廷也不是一朝一夕可廢。到時候朝令夕改,百姓無所適從,受苦的依舊是?民。」

    瀲灩微微一笑。將嘴裡的東西慢慢嚼了咽下:「江山與我何干?婦人所願,不過是夫君安好,能與之共白頭。太傅若是肯放行,本宮還想隨了皇上而去,無論他如何。我都要陪著他。」

    大殿裡安靜了一會兒,韓朔嗤笑,側眼看著她道:「娘娘想同一個傻子共白頭?」

    「傻子多好啊。」瀲灩笑得很是燦爛,眸子裡卻盛滿了悲傷:「起碼傻子不會騙我。」

    手裡的筷子捏得死緊,這話像鐵拳頭似的砸在韓朔的心上,悶痛得難受。瀲灩會怨他恨他,這是早就有準備的事情。但是如今她真的這樣了,韓朔卻依舊覺得有些無法呼吸。

    他做錯了麼?沒有,若是再讓他選一次,他依舊會選這條路。這是最快最方便的法子,就算傷了她的心,總有一天會哄好的不是麼?瀲灩對他,向來不會完全死心的。而這江山,皇帝離都,他大權獨攬,與楚王齊王趙王對峙,比之以前的受著各處牽制,如今他已經自由了許多。

    「臣……」

    「咦?都開始用膳了麼?怎麼也不等等我?」秦陽終於梳洗乾淨,換了一套瀲灩平時備著的男裝,雖然襯袍有些小。不過好在外頭的錦袍可以遮掩一二,也不會顯得太過怪異。他的頭髮擦了半干,一甩還會有水珠兒。但這廝向來不會顧及當下是什麼氣氛,伸腿就在韓朔和瀲灩中間的位置坐下了。

    「多謝娘娘肯借臣地方,不然那一身可是要難受死了。」秦太保大大咧咧地轉頭跟瀲灩道謝,發尾的水便甩了韓朔一臉。

    瀲灩忍不住悶笑,方才陰鬱的氣氛被這人一掃而空,心下忍不住就對秦太保多了幾分好感。

    以前他們不常有接觸,多半是韓朔偶爾提上兩句,跟瀲灩說秦陽如何如何。也同秦陽說貴妃如何如何。現在當真相見,兩人竟也就自來熟了。

    韓朔接過玄奴遞來的帕子,抹了一把臉,指節捏得泛白:「沖軒。」

    「啊?」秦陽一回頭,好在瀲灩早有準備,手帕一展,便擋住了飛濺而來的水。

    「你頭髮都沒有干透,還吃什麼飯?」韓朔扯著嘴角笑著道。

    秦陽抖了抖,他分明看見韓太傅笑著的嘴裡牙齒都沒分開,咬得死死的。這說出來的話兒,殺氣十足咿!

    「頭髮…總會幹的。」往瀲灩那邊靠了靠,秦陽端起碗來,往裡頭堆了些菜,很是可憐地朝瀲灩道:「娘娘,臣能吃口飯麼?從東海趕回來氣都沒喘上一口,便進宮來被當了盾牌使,瞧瞧臣這花容月貌,都憔悴了啊!」

    瀲灩咯咯笑著,當真瞧了瞧秦陽這花容月貌,心想這人怎的給人感覺有些熟悉呢?她是不是認識另一個人,也是這樣大大咧咧的,讓人覺得有趣?

    「太保請用飯吧,正好也可以說說東海的趣事。本宮深宮裡呆久了,去那麼遠的地方的機會,很少呢。」

    韓朔又被晾在了一邊,秦陽就嘰嘰喳喳地開始邊吃飯邊和瀲灩聊天。他當然不會說什麼機密要事,只是撿著東海的風土人情說,逗得瀲灩直笑。

    有他在,瀲灩就鬆了不少的氣。韓朔和玄奴都在主殿裡呆著,含笑便小心地避開了耳目,將今天各宮娘娘寫的家書裝在瓦罐里,混著白菜一起送出了宮外。

    「時候不早了,沖軒,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韓朔放下筷子,面無表情地問了一聲。

    秦陽說得正起勁。哪裡有空理他,隨手揮了揮便道:「子狐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還要同娘娘多說會兒。」

    一旁站著的玄奴忍不住搖了搖頭,太保大人也未免太不知死活了。瞧著公子這臉色,後頭定然有他的苦要受。

    「臣子必須在宮門下鑰之前出去。」韓朔深吸一口氣。笑著站起來,順便扯了秦陽的後衣領,將他從瀲灩面前拉開:「現在,必須告辭了。」

    瀲灩沒有抬頭看他,只是看著被韓朔拎在手裡的、可憐兮兮的秦陽。笑道:「太保有空,隨時可以進宮來找本宮。反正現在這後宮的門檻兒低了,大臣都是隨便進來的。」

    刺兒不是朝他去的,秦陽哈哈一笑,應道:「好啊好啊,臣每日都有空,定當每日都來同娘娘暢談。」

    上頭有人冷哼了一聲,秦陽抬頭望,卻看見韓朔很是平靜的一張臉。剛剛是他聽錯了?

    「臣等告退。」韓朔朝瀲灩行了一禮,拉著秦陽就出去了。秦太保還想依依不捨地回頭看瀲灩一眼。結果剛剛回頭,就被前頭的韓太傅給他帶坑裡去了。

    正在填坑的宮人們很是無辜地看著第二次掉進去的秦太保,紛紛善良地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等著太保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才繼續填。

    「韓朔,你心眼也太小了!」

    「沖軒是第一天知道?」

    「你!」

    鎮定的人帶著一隻咋呼的猴子走出了沉香宮,瀲灩微笑目送,而後問含笑:「如何了?」

    「已經讓人分送,今晚就可以讓各家收到。只是娘娘,這萬一有人不肯聽,反而將信交給了韓太傅,該如何?」含笑問。

    「無妨。」她低低地道:「韓朔剛剛肯對我說那些話,自然是想著如何把皇帝迎回來,皇位他一時半會兒是上不去的。既然如此,那咱們做的不過是以防萬一。他也不會太介意。就算介意,難不成他還能囚禁這後宮妃嬪,抑或是廢了滿朝文武麼?」

    含笑點頭:「奴婢明白了。那,門口的陷阱要再準備一些麼?」

    「鬧著玩的東西,隨你們開心。本宮累了,要先睡了。」瀲灩站起來,打了個呵欠,望著外頭慢慢?下去的天空,似笑非笑地道:「這洛陽,要有好長一段日子落在韓朔之手了。即便沒有龍袍加身,他也是掌權之人。你家娘娘我,得學會當忍則忍啊。」

    韓朔根基太深,上頭沒有人壓著,他儼然就會成這洛陽的王。皇帝那邊不知道是怎麼個情況,楚王若是聰明,就該還有談判的餘地。

    她還未來得及與張術和爹爹傳上話,明日得想個法子見他們一面。

    躺上床睡了一會兒,閉上眼腦海里卻無可避免地浮現桃花源里的情景。瀲灩惱怒地翻身坐起來,下床將銅鏡拿了過來對著自己,指著裡頭的人惡狠狠地道:「不許再想了。聽見沒有?」

    鏡子裡的人也是一臉兇惡,柳眉倒豎,齜牙咧嘴。瀲灩同它對視了一會兒,頹然地丟開鏡子,扯過被子將自己捂了個嚴實。

    另一邊的韓府,裴叔夜坐在韓朔面前,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凝重。

    「你再說一遍。」韓朔的神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太岳負了太傅重望,現在始真狀態很不好,在下想帶他出去求醫。」裴叔夜看著韓朔,認真地道。

    自江隨流在楚地失聲。之後便一直不曾理會過他。以前是白首同所歸的摯友,如今卻成了恨不得啖他肉的仇人。裴叔夜覺得難受,他雖然一向是顧全大局的人,但是也實在無法天天面對那樣的江隨流。

    「帶他出去?」韓朔皺眉:「你可知道一出洛陽,楚王極有可能殺了你們兩個叛徒?太岳。你不是衝動的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庭院裡有風吹過,裴叔夜低頭,自嘲地笑了笑,道:「太傅,有些時候,心是比理智更占上風的。就算我算得到很多事,能布置很多局,然而現在,我也是不能再與始真回到以前了。不知道太傅有沒有後悔過,不過現在,在下後悔了。」

    優雅的男子帶著痛意,一字一句地道:「萬里江山錦繡,終是抵不過那一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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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十七章叔夜何所求,隨流何所願

    韓朔不可思議地看著裴叔夜道:「我不曾想到,太岳你也有這般感情用事的時候。如今這關口,你卻說要帶江隨流走。這天地雖大,可哪裡還有你二人的容身之地?江隨流是楚家的人,就算你帶他走了又如何,難不成你們便可以摒棄一切,再不回洛陽了?」

    簡直是幼稚!想不到聰明如裴叔夜,也有這犯渾的一天。韓朔半點不被他感動,只覺得剛剛那句話,是裴叔夜這麼多年來,最不清醒的一句話。

    對面的人卻笑了,垂著眼眸,勾著唇道:「也許不能,也許他根本不願跟我走,也許我二人剛踏出洛陽便會被追殺。但是太傅。我欠始真實在太多,若是不先還了,後面的事情,也當真無法專心做。」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欠始真一個回答,如今更是欠他一個解釋和道歉。哪怕說他不顧全局也好。總要讓他先將始真的喉嚨治癒,再完完整整給他一個答案。

    之後兩人也許還是會走不同的路,但是他至少,不覺得遺憾了。

    韓朔沉?不語,手裡捏著一顆把玩的明珠。想了許久才道:「罷了,我讓玄奴替你們安排。太岳,我只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我要看見你完好無損地回這裡來,明白麼?」

    裴叔夜鬆了口氣。站起來朝韓朔行了一禮:「多謝太傅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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