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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不知小時候,楚王的先生有沒有告訴過您,做事要觀望全局。就算勝券在握,也萬不可疏忽大意。」

    韓朔慢悠悠地走進大殿,再不去看瀲灩,只看向座上的楚王:「一萬士兵守宮,便當真以為可以高枕無憂?」

    看見韓朔,楚王微微一頓。下意識地找身邊的裴叔夜:「軍師呢?」

    不是說韓朔被困死在一個地方,沒十天半個月是出不來的麼?

    「楚王是找在下麼?」裴叔夜跟在韓朔身後進來,眉目之間有些陰沉沉的。

    「你來得正好,來瞧瞧,這人可是太傅韓朔?」楚王眼裡有了些戒備。手按在了腰間的劍上。

    裴叔夜雲淡風輕地笑著,看也不看,點頭道:「他的確是太傅韓朔,也是在下的主子。」

    主子?楚王臉上戾氣盡顯,起身拔劍。大殿中的楚軍便將殿中三人圍了個團團轉。

    「你給我設套?」司馬炎撥開人群站到裴叔夜面前:「你是韓朔的人?」

    裴叔夜點頭,不咸不淡地道:「一開始到楚王府,在下便說過,才疏學淺,只能幫楚王一二。楚王還是這般信任在下,倒是另在下惶恐。」

    瀲灩嘲諷地回頭看了裴叔夜一眼,韓府門下,都是騙子麼?

    不過隨即她想起了江隨流。裴叔夜在這裡,江隨流又會在哪裡?還有爹爹和胡天,他們怎麼樣了?

    「來人啊!把他們三個給我就地處決了!」楚王大怒。一揮手,一群舉著刀劍的士兵便上前,要將他們砍成肉醬。

    司馬衷在遠處靜靜地看著,看著韓朔不慌不忙的神色,看著瀲灩那一張蒼白的臉,輕輕地笑了笑。

    「鏘!」要落在韓朔頭上的第一把刀被人一隔,發出一聲清脆之響。玄奴越空而來,護在韓朔身前。裴叔夜卻是將瀲灩護著,手臂上劃傷了一道。

    「窮途之人,還敢冒犯太傅?」玄奴低喝一聲,外面突然便湧進來許多穿著楚軍鎧甲的士兵。然而,他們的刀劍卻是對準楚王和他的精兵的。

    韓朔掃了裴叔夜一眼,看向司馬衷道:「微臣救駕來遲,還望皇上恕罪。」

    小傻子扯著嘴巴沖他笑:「太傅來得不遲,不過朕已經不是皇上啦。」

    輕笑一聲。韓朔轉頭看向楚王道:「外頭你的一萬士兵,有半數被我的人替代。他們認得出楚兵,楚兵卻不會認得出他們。楚王您覺得,晚膳是吃肘子呢,還是吃螃蟹?」

    最後一句話問得司馬炎摸不著頭腦,不過形勢逆轉,他在太極殿的最裡頭,想衝出去都難。韓朔一開始就給了他誘餌,要他攻進這洛陽城,廢了晉惠帝。之後他再出現,誅滅自己這不義之賊。帝位上沒了人,司馬衷一死,他至多是算殺了自己為惠帝報仇。

    好響亮的如意算盤,他竟然是沒看透這一點,倒被他當了槍使!楚瀲灩說得對,螳螂捕蟬,沒想到卻有?雀在後!

    司馬炎咬咬牙,腦筋一轉,抓過司馬衷來,喝令道:「楚兵聽令。殺出一條路來!」

    大殿裡突然亂起,群臣四處迴避,穿著相同鎧甲的士兵相互廝殺,根本不知道誰殺了誰。玄奴護著韓朔退到一邊,裴叔夜也將瀲灩拉到一邊看著。司馬炎趁亂將司馬衷帶了出去。

    「你救我幹什麼?」瀲灩看著裴叔夜染紅了的袖子,淡淡地問。

    裴叔夜微微笑了笑,道:「一是竹林里還欠你一樣東西,二是…我欠了始真的,救你,他會開心。」

    瀲灩皺眉。抓著他的衣袖問:「江隨流人呢?」

    「在韓府。」裴叔夜低聲說著,眸子暗淡了些:「他已經是恨極了我,還請娘娘,讓我照顧他幾日。」

    江隨流恨極了裴叔夜?這兩人不是一貫交好的麼?瀲灩覺得奇怪,卻也沒多問。大殿裡一片混亂。他們只能慢慢往外移。

    「給我抓住司馬炎,救回皇上。」韓朔出了太極殿,看著往崇貞門跑去的一行人,大聲命令道:「取得司馬炎項上人頭者,賞百金!」

    士兵沸騰,紛紛往楚王逃跑的方向追去。後頭的將領有人問:「若是傷到皇上怎麼辦?這刀劍無眼的。」

    韓朔負著手站在太極殿門口,輕笑道:「救回皇上,生死不論。」

    瀲灩震了震,看著韓朔的側臉,突然覺得有些絕望。

    天下要亂了,小傻子,你可要保住小命!若是你沒了性命,這江山便當真要落入賊人之手了!

    晉惠帝三十七年春,楚王起兵造反,攻陷洛陽,廢惠帝。太傅韓朔捉拿反賊,立誓救回惠帝。洛陽城裡硝煙終於四起。

    二更2點,我出去吃個飯就回來

    第一百十三章江山至此亂,皇帝遠洛陽

    司馬炎帶著司馬衷一路往楚地逃亡,另召趙王齊王相助。只要司馬衷不死,韓朔的詭計便不能得逞。這天下他們再怎麼爭,也是司馬族人之間的爭鬥。若讓這江山改了姓氏,他們也沒臉下去見司馬家的列祖列宗。

    「韓朔這豎子,竟將本王狠狠地耍了!」馬車之上,司馬炎憤怒地錘著大腿,道:「若下次讓我見著他,必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江隨流和裴叔夜原來都是朝廷的人,他只聽聞他們是洛陽的名士,以為他們識時務,要來投奔。哪知裴叔夜替他出謀劃策攻下洛陽之後,卻是背叛了他!韓朔有此等狼子野心,是他發現得晚了,也是他那回沒聽江隨流說完話。

    那次的宴席。江隨流本來是要告訴他小心韓朔,可是不知怎麼,他話說一半卻突然啞了。裴叔夜溫柔地帶著他下去,大夫看了,說是誤食了什麼毒物。導致喉嚨再也無法發聲。

    之後他便沒有過問了,裴叔夜與江隨流形影不離,江隨流有什麼事情,也會通過裴叔夜來告訴他的。

    沒想到,沒想到裴叔夜與江隨流竟然不是一路的人。更沒想到他為了替韓朔做事,竟然連自己的兄弟也下得去手。

    「王,從這裡再走一天的路程,我們便能與齊趙二王匯合,屆時便會安穩許多。」外頭傳來武將的聲音。司馬炎嘆了口氣,喃喃道:「想不到我司馬炎,也有狼狽逃竄的這一天。」

    他的一萬精兵,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損失大半而讓他毫無察覺。韓朔心思縝密,必然是費了不少功夫來布這局。那一萬人他只留下了一千精中之精。其餘的統統捨棄了。因為壓根無法查出來,哪些是韓朔的人,哪些是他的人。為了避免混入jian細,他只能忍痛自斷臂膀。

    信心滿滿地攻城而來,卻不想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王叔現在,是想坐那皇位多一些,還是想殺韓朔多一些?」安靜的馬車裡,突然有人冷靜地開了口。

    楚王一愣,車裡只有他和司馬衷兩人,會是誰在說話?而且,竟然喚他王叔?

    「王叔不要這般驚訝,是您的皇侄我在說話。」靠著車廂的司馬衷笑眯眯地開口道:「侄兒我,在問您呢。」

    司馬炎呆呆地將目光投到司馬衷身上,那個什麼也不懂的傻子此時臉上沒了任何傻氣,一手把玩著腰間的玉佩,一邊看著他,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停車!」楚王臉色一變,連忙朝外頭喊了一聲。

    馬車和軍隊很快停了下來,不過卻不是全因為楚王的命令。

    前頭的路上,整齊地排列著穿著護君鎧甲的士兵。胡天騎馬立在最前頭。

    「你…你不是傻子麼?」車廂里,楚王不知道外頭的形勢,目瞪口呆地看著司馬衷問。

    司馬衷眨眨眼,一雙眼眸裡帶著清澈的笑意:「王叔說笑了,傻子怎麼會說自己是傻子,正常人又何必跟旁人說,自己不傻?我從來沒說過自己如何,一切,都是你們說的。」

    司馬帝王,絕愚。

    這是天下人所共知的事情。司馬衷自小痴傻,被宮人欺負,被妃嬪欺負,被朝臣欺負,難道這麼多年以來,他都是裝的麼?

    為什麼裝?

    楚王心如亂?,外頭又突然有人稟告了一句:「王,有敵軍攔路!」

    司馬炎慌了,敵軍?莫不是韓朔還有埋伏在前頭等著他?

    「王叔不用著急。」司馬衷漫不經心地道:「外頭是胡將軍,帶著兩千精兵來接我罷了。順便,也請大叔伯一起上路,去見見其他兩位叔伯。」

    安靜的道上突然響起不知鳥的哀鳴,一聲聲,叫得人心裡發寒。楚王跟著司馬衷下了馬車,看著前頭的陣仗,青白了臉。

    「都說韓朔是?雀在後,想不到,後頭還有你。」好久好久之後,司馬炎才回過神來,看了司馬衷一眼:「我們都錯待了你,司馬家的男兒,當真是沒有無用之才。」

    司馬衷還穿著一身龍袍,五爪金龍在袍子上張口吞珠。慣常嬉笑著的小傻子這時候靜靜地站著,在兩軍對峙的中間空地上,看著司馬炎淡淡地道:「大叔伯可願意助我司馬氏,奪回江山?」

    他那一方只有一千人,司馬衷身後卻有兩千,後路有韓朔追兵,前面才是活命的路子。司馬炎咬牙,他還有得選麼?

    慢慢跪地,楚王抱拳舉過頭頂,身後的將士也紛紛下馬,跟著跪下。

    「臣,願意。」

    司馬衷笑了,雙手擊掌:「好。既然如此,那咱們便立下盟約,永不背叛。我司馬衷活著一天,必保你司馬炎一天。眼下我已經被迫退位,回去也必然是為韓朔所殺。或者囚禁。為了拿回我司馬氏的江山,還請大叔伯幫忙說服另外兩位叔伯一起,共謀一計。」

    司馬炎抬頭看了看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是。」

    兩軍同路,繼續往前面走。楚王坐上馬車。神色很是複雜。

    「大叔伯是不是想問,我為何要裝傻這麼多年?」司馬衷打了個呵欠,靠著車壁,輕聲問。

    司馬炎古怪地看著他,有些不敢說話。分明前一刻還是任人欺負的傻子,下一刻卻變成了掌控他的初醒之虎。比起韓朔,他覺得司馬衷更讓人懼怕。

    「若不是個傻子,我早該在小時候就被人溺死在了池塘里。若不是個傻子,高家也不會選擇扶持我上位。若不是個傻子,今天韓朔要對付的。就是我了。」司馬衷微微眯起眼睛:「所以,我大概還要傻一次,才能拿回洛陽,將韓朔壓制下去呢。」

    楚王靜靜地聽著,心裡也知道他說得對,若不是個傻子,被韓朔執掌政權這麼多年,怕是早該反抗,然後被軟禁了。哪似他這樣自由,還能暗中布置自己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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